经方临证录三则

铁骨铮铮2002

经方临证录三则

          安少聪

    案一：
   
    郑女、49岁，月经正常，近月余，时常胸中悸动不安，偶而夜间，乱梦纷扰中惊醒，更著心中悸动，汗出；经几家医院各项检查仅提示一过性心动过速偶有早搏，虽经服心得安、异搏定、安定、谷维素、维生素，及养血安神剂等未见显著疗效，遂有朋友介绍到安医生处求诊，现仍时常胸中悸动不安，发作时犹如胸中一跳动小兔子，呼之欲出之感，伴有胸满气短且汗出，口中淡，舌质艳红，苔极薄，脉浮弦而数。

    《伤寒论》第64条：发汗过多，其人叉手自冒心，心下悸欲得按者，桂枝甘草汤主之。

    病人虽胸中悸，自当也适此病机。依此疏桂枝甘草汤，又夜间乱梦纷扰故加龙骨、牡蛎。

    处方：桂枝16克   炙甘草10克   生龙骨20克   生牡蛎20克    三剂，水煎服。

   复诊：一剂诸证大减，三剂平安，要求再服中药巩固。

    安医生警示患者：这仅是更年期的预兆，只能暂得平安，以后会趋于更重，更复杂。以桂枝甘草汤合辅行诀小补肝汤加龙牡善后处理。

   处方：桂枝16克  炙甘草10克  干姜6克   五味子12克   山药15克 大枣3枚（掰）  龙骨20克   牡蛎20克。 七剂， 水煎服。

     果然，患者半年后再复诊，原病更重，更复杂起来。郑女断续服用中药一年半，曾依证服过：柴胡加龙牡汤，半夏泻心汤、半夏厚朴汤、黄连阿胶汤、温经汤等等顺利渡过了更年期。服药期间，无数次面对安医生眼中挂满了感激的泪花。这无疑是两干年的张仲景经验的再现，我们应感佩仲师！

    案二：
   
    前几年夏日，小陈、男、23岁，某公司经理小车司机。新婚，小夫妻俩到南方海边游玩，小伙子皮肤暴露处，遍起小疹，瘙痒难奈，又不敢抓搔，遂返家中，输液及口服药，不见好转。

    其父母动员小伙中药治疗，患者暴露处遍起小疹，不太红，表面稍糜烂，痒，不敢手抓，又忍奈不住，现代医学应叫日光性皮炎吧。脸稍泛微微红，这几日整天呆在空调室。平素不喜饮，口中淡，舌质淡，苔极卜，脉弱。

      其时，安医生想到是桂麻各半汤，因正是最炎热夏日，为稳妥起见，提笔却写出了桂枝二麻黄一汤。
处方：桂枝6克  白芍6克  甘草4克  生姜1片  大枣1枚  麻黄3克  杏仁3克      五剂，水煎服。

   此药量甚小，一剂药握不盈手，煎好入袋，色浅黄，太阳下可透明。

     仅服一袋（半剂），浑身温暖舒适，瘙痒荡然无存，轻度腹泻，自以为又受凉，也未在意，其母亲称此药很强。

    第二日再服一袋，水性腹泻二三次，其母抱怨这医生下药太重了，动员儿子赶快输液、口服药治疗，无效。当时的接诊医生断然道：所服中药有毒，解铃还须系铃人。

     下午电话诉：药太厉害，不痒了，这药拉肚子好几次了……指示停止治疗腹泻，抓紧继续服第三袋药。说来也怪，再服中药水性腹泻反停止了，服完五付药，皮损也愈。

   还敢小瞧仲景小方吗。

   仲景原文：《伤寒论》第23条 太阳病，得之八九日，如疟状，发热恶寒，热多寒少，其人不呕，清便欲自可，一日二三度发，脉微缓者，为欲愈也。脉微而恶寒者，此阴阳俱虚，不可更发汗、更下、更吐也。面色反有热色者，未欲解也，以其不能得小汗出，身必痒，宜桂枝麻黄各半汤。

    为什么服药会引起腹泻？ 药不眩暝，厥疾不廖。出自《尚书•说命》。孟子释曰:若药之攻人，人服之不以瞑眩愦乱则其疾以不愈也。

    案三：

    一医院退休老中药师，68岁，据说干了一辈子的拉药斗，抓中药工作。自然熟悉中药药性了。偏偏这药师得了类风湿关节炎，已三十多年，虽经中、西药治疗，始终轻重反复，递进加重，主关节已变形，且每年秋季都要持续一段风湿热，体温38度徘徊，痛苦难奈，对付此状况也不难，就是安痛定4ml、地塞米松10mg肌注，连续三四天，最满意，已成这老药工每年定则。

    一日来门诊要求肌注此药，我对老师傅说这激素连用，会引起骨质疏松，甚至股骨头坏死，水电解质、糖代谢紊乱，尤其对老年人不利！“是的，是的，我得病已三十多年了，蛇、雷公藤、附子、中西药吃药无算，哪有顶事的？没办法的办法，这是没办法的办法，非打这针不可！”

    我说：“老师傅，我有一妙方，不妨一试！”。“谁都知道这病治不好，只要管点事，我就请你饭！”“好！”
    处方：麻黄8克  苡米15克  杏仁8克  炙甘草6克  水煎服，三剂。

    老师傅笑曰：“就这平常药能管事吗？”“你服第一剂的第一煎药时可服1/3，试探着服。”“稀疏平常，稀疏平常的药。”“还是按我说的服吧！”其老伴也帮腔说：“还是按安医生说的办好，医生不害你，小心为妙。”

      回家老伴为其煎好第一煎，在床上的方桌处侍侯服下1/3量，约二十分钟全身温暖无比，疼痛大减，说道：“这药还管事！”话音刚落，急解裤子，但为时已晚，拉了一裤子，高喊：“坏了。”老伴急帮其裤子褪到膝盖，又没憋住，拉了一床。以后又断续腹泻两次。也把老头折腾够了，才惊奇的说：“这药还真顶事，热也退了，也不疼了，可是这药里面没有一味拉肚子药啊？没有一味！”
老伴说：“既这么管事，就把剩下的药喝了吧！”
“可不敢了！”
老伴又鼓厉说：“别说拉一床，就是拉三床，只要把你的病能治好也值！”

    在老伴的反复劝说下，这老头坐在凳子上，下身也不穿衣服，以药当茶频频服下。 说来也怪再服余下药也未见过一次腹泻，就连以往的习惯便秘也好了。

    从此，这老头每年秋季再发风湿热，又多了一新惯例，就是服此方，每用必效，偶尔才有一次腹泄，这是后话。

    以后老夫妻又原方抓五付药也未见新效，遂不再服药。日久发现变型的关节稍恢复些许。

    有人说：古方不治今病。而张仲景方药，是从实践中一点一点的得来的实战经验。非是只大论：“知阴必论得其阳，知阳必论的其阴，热者寒之，寒者热者，虚则补之，实则泻之的大原则”，再往下看，没了具体东西的空泛论理，遇到具体反常病案，又加上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为此仲师这实践中的方药更显弥足珍贵；两千年来，人们觉得实用，再过干年仍会显效。之所以这么坚硬不衰，就在于仲师这“东西"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