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界和反中医者均需补“科学概念”这一课——兼答白先生

王锡民

      中医学是我国古代传承下来的中医药科学，其学科属性在全国中医高校《中医基础理论》教材上写得清清楚楚：“中医学的学科属性是以自然科学知识为主体，与人文社会科学等多学科知识相交融的综合性医学科学知识体系。”

      然而，自2006年张功耀教授质疑中医科学性提出“废医存药” 、何祚庥院士将中医阴阳五行称为“伪科学”以来，中医界的部分学者不敢再称中医为中医药科学，而是改称为中国传统文化，企图摆脱反中医者的进一步质疑。与此同时，还处心积虑地将坚持“中医科学”的观点称为“中医西化”和“科学主义”。那么，中医药学做为一门来源于临床实践的治病技术，必然遵循着一定的客观规律，并体现一定的科学原理，其特有的科学本质是这样能抹杀掉的吗？显然不能。

      近半年来，《中国中医药报》先后发表过两篇质疑中医科学性的文章，而作者却是来自于中医界内部的学者和中医的支持者。令人不解的是，这种观点与反中医者认为中医不科学的观点竟是如此的相似。

      这是为什么？笔者认真分析后认为，这些作者认为中医不是科学的根本原因有两个：一是本身没有弄清科学的真实概念，处于含糊不清的状态，不懂得科学的基本特征是什么，也没弄清科学与真理的关系；二是对于中医学没有深入的研究，没有弄清中医药学中现象与本质的关系，所以看不到中医药学核心理论的本质特征。正是这种模糊不清衍生出各种各样的“中医不是科学”的奇谈怪论。

      笔者曾于2011年2月14日在中国中医报发表“中医当直面自然科学标准评价”一文，以及2012年6月21日发表“中医理论的科学定位”一文，目的是帮助大家认清科学概念及中医理论的科学本质。今撰此文，目的是进一步理清科学概念的真实含义及基本特征，以及科学与真理的关系，以便真正认清中医药学的科学本质。
      
      科学是什么？它是人们在探索客观世界的过程中发现真理、证明真理所总结出来的知识体系。因而，要弄清科学概念的真实含义，必须先弄清真理的概念是什么？如果对于科学与真理的概念及其关系一旦明了，中医是否科学的结论则不辩自明。

王锡民

      一、什么是真理
      马克思主义哲学认为：“真理是客观事物及其规律在人们意识中的正确反映”。反过来说，“真理”是人脑对于“客观事物及其规律”的正确反映，亦即人们对“客观事物及其规律”的正确认识。由此可见，真理的内涵就是“客观事物及其规律”，说到底，真理在形式上是人的主观对客观世界的正确认识。

      真理的内涵虽然是客观的，但在人们未认识它之前不叫真理，只有被人们正确认识之后才能称为真理。即，已被认识的“客观事物及其规律”才是真理，未被认识的“客观事物及其规律”不叫真理，而对“客观事物及其规律”的认识不正确也不叫真理。简言之，真理属于主观认识，体现的是主观与客观的高度统一。

      那么，真理是怎样被发现的呢？真理是在实践中发现和认识的，又回到实践中去检验它的正确与否。也就是说，实践是认识真理的唯一途径。

      关于真理认识的全过程，毛泽东同志早在《实践论》中就做了精辟的总结：“通过实践而发现真理，又通过实践而证实真理和发展真理。从感性认识而能动地发展到理性认识，又从理性认识而能动地指导革命的实践，改造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这种形式，循环往复以至无穷，而实践和认识之每一循环的内容，都比较地进到了高一级的程度。这就是辩证唯物论的全部认识论，这就是辩证唯物论的知行统一观。”而马克思主义哲学则将真理认识的全过程高度地概括为一句话：“实践是检验真理性认识的唯一标准”。

王锡民

      二、科学的真实含义和正确定义
      “科学”的概念由英文science翻译而来，最初是狭义的概念，指西方自然科学，以后使用范围逐步扩大到社会科学、思维科学等领域。如今，科学概念早已不再是自然科学领域的专用词，而是被广泛地应用于一切具有科学基本特征的学科。如自然科学、社会科学、思维科学、系统科学等等，这些都是科学的门类之一。衡量一门学科不是看别的，而是看它是否符合科学的本质特征。

      在这里应当强调的是，科学概念从它一产生开始就有其确定的内涵或本质特征，不管是当初的狭义，还是今天的广义，它的内在含义和本质特征始终都没有变化。由于科学概念的用途十分广泛，一些专门讲授科学研究和介绍科学技术的书籍对于科学的概念做了准确具体而又精辟的阐述，但也有一些辞典的作者并不了解科学概念的本质特征，按着自己的理解盲目地给科学下了不准确的定义，这样的定义属于无源之水，不是真正的科学定义，因为它没有体现出科学的本质特征。

      然而，就是这些准确与不准确的科学定义同时存在，造成了今天的学者对于科学的概念模糊不清。这种状况突出地体现在谈论中医是否科学的问题上，造成了对于中医药学在科学认识上的混乱。例如，有些中医人总喜欢说“科学至今还没有一个确定的定义”，这显然与事实不符。真实的情况是，有些中医人至今也没有理解科学的真实定义，误将以往那些对于科学概念的不准确解释当成了科学的真正定义。

      下面重点讨论科学的真实含义和正确定义：
      要弄清科学的定义是否正确，首先必须弄清科学概念是否真正表达了科学的本质特征。既然科学概念源于西方自然科学，我们就从西方权威的自然科学家对于科学的定义开始讨论。

      据文献，1888年，达尔文就给科学下了定义：“科学就是整理事实，从中发现规律，做出结论”。很显然，这个定义明确了科学的内涵，即“整理事实，从中发现规律”。什么是事实？事实就是客观事物实际。也就是说，科学的内涵是“客观事物及其规律”。

      此后，爱因斯坦也给科学下了一个与此意义相同的定义：“科学的目的，在于发现隐藏在自然界背后的确定性的规律。”“自然界”即自然界的客观事物。科学目的是干什么呢？就是研究客观事物，发现“客观事物背后的规律”。 可见，爱因斯坦所下科学定义的内涵同样是“客观事物实际及其规律”。

      两位科学泰斗对于“科学”内涵的表述完全一致。由此得出结论，科学的内涵就是“客观事物及其规律”；而“正确反映客观事物及其规律”就是“科学”概念的本质特征。对此，毛泽东同志一针见血地指出，“科学是反映实际，是讲实际的道理”（见人民日报1958年8月16日）。

      那么，科学是怎样“正确反映客观事物实际及其规律”的呢？具体说，就是通过研究客观事物的现象，来揭示隐藏在现象背后的本质，从中发现事物的规律，即所谓的“透过现象看本质”。毛泽东同志明确指出：“人们必须通过对现象的分析和研究，才能了解到事物的本质，因此需要有科学”（《在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会议上的讲话》）。

      在以往出版的某些大辞典中，确有个别辞典作者在介绍科学的定义时，没有抓住科学的本质特征，以致于在表述时含糊不清而误导了读者。对此，我国著名医学科学研究名家侯灿教授在1981年出版的《医学科学研究入门》一书中进行了纠偏，他批评指出了某些大辞典在介绍科学定义时不够严谨，没有抓住科学的本质特征，歪曲了科学的定义。最后，候灿教授给“科学”下了一个简短而准确的定义：“科学是人们正确反映客观实际及其规律性的知识体系”。毫无疑问，这个定义的出现，终结了以往人们在认识上的错误。

      在专门讨论科学技术的专著《现代科学技术概论》中，对于科学定义的介绍也是客观而准确的：“科学是如实反映客观事物固有规律的系统知识。”这个意义与候灿教授所下的定义完全相同。

      对比这两个定义可知，“如实反映”就是“正确反映”，二者是同义语；两个定义都抓住了科学的本质特征，即“正确反映客观事物实际及其规律”；在形式上，科学是知识体系，属于人们对于客观世界的主观认识。

      对于“客观事物实际及其规律”，为什么一定要强调“正确反映”呢？这是因为，主观对于“事物客观实际及其规律”的认识，有正确的反映，也有不正确的反映。只有正确的反映才是科学知识，而错误的反映就不是科学知识，所以在科学定义中必须明确，否则就会造成概念上的混乱。

      如果我们牢记科学的正确定义，就能够准确识别任何一门学问是否属于科学的范畴。

王锡民

      三、科学与真理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毛泽东同志曾在《反对党八股》中对于科学与真理的关系作了高度概括：“科学是真理”。这是迄今为止对于科学与真理关系最直接、最简单的阐释。

    那么，科学究竟是不是真理呢？只要我们将科学与真理二者的定义和内涵加以比较，就不难得出正确的结论。
      
       前文已述，真理是人们对“客观事物及其规律”的正确认识，其内涵是“客观事物及其规律”。再看科学的定义：科学是人们正确反映“客观事物及其规律性”的知识体系”，其内涵也是“客观事物及其规律”。可见科学的内涵就是真理的内涵，二者的内涵不仅是一致的，也都是客观的，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二者都能够“正确反映客观事物实际及其规律”。而在形式上，二者又都是主观上的认识，都是主观与客观的高度统一。二者的区别在于，真理是人主观对于客观的正确认识，而科学则是人主观对于客观正确认识之后形成的知识体系。
      
      科学与真理的比较具有如下几点：
      第一，二者都源于实践，依赖于实践。第二，二者在形式上都是主观的，由实践所决定的。第三，二者在内涵上都是客观的，都是人们对客观事物及其规律的正确反映，对实践具有指导作用。第四，二者都属于意识范畴，受客观物质条件的制约并随实践的深化而发展。
      
      “客观事物及其规律”具体是指什么呢？客观事物，包括事物的所有属性，即一般属性、特有属性和本质属性。具体说，客观事物包括事物的现象和本质。现象是事物本质的外在表现，本质是事物现象背后内在的联系，而规律则是事物本质之间的必然联系。
     
       真理作为人的正确认识可以存在于人们的头脑之中，也可以文字知识的形式表达于书本之中。但应指出，真理性的认识一旦经过系统化整理按其内在逻辑组成一定的体系，并以文字的形式表达出来，就成为人们所熟知的科学理论。所以，科学是以理论的形式存在的，科学是真理的载体，是真理的表达形式，是真理性认识的系统化。由此可见，毛泽东同志关于“科学就是真理“的简明论断完全是正确的。      

      科学理论之所以是正确反映客观事物的本质及其规律的理论，实则是因为科学理论是对于事物客观真理进行正确认识之后的知识总结。真理也只有通过科学理论的形式表达出来，才能成为方便人们学习和利用的科学知识。

      由此可见，那种认为“科学不等于真理”的认识，其原因还是不懂科学和真理的内涵所致。

      前文已述，真理认识的全过程包括了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两个阶段，缺一不可。只认识到客观事物的现象而没有认识到客观事物的内在本质和规律还不能叫真理。

    但还应指出的是，科学的任务是“透过现象看本质，找到规律”，所以对于客观事物现象的感性认识不是真理，因为它没有揭示事物的本质，没有从感性认识阶段上升到理性认识阶段，或者说达不到对于客观事物本质和规律的认识深度，所以不是真理，也不是科学理论。只有达到“客观事物本质和规律”认识深度并经过系统化了真理性知识体系才是科学理论。
   
       科学理论是否能够正确反映客观真理？则需要把它放到实践中去检验，即“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循环往复以至无穷。”这是因为，人们对于客观真理的认识是一个无止境的探索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人们从不知到知，从不完全的知到比较完全的知，从对客观实际近似的、不完全的、相对的反映（即相对真理）不断地接近完全的、绝对的反映（即绝对真理），永无止境。这就是说，“正确反映”只具有相对的真理性，但又包含着绝对真理的成分，每前进一步，就向绝对真理推进一步。

      最后再补充一句，科学理论专指那些已被人们发现并得到证明肯定的“客观事物及其规律”的认识，未被认识到的东西既不叫真理，也不叫科学。所以，科学理论并不包括那些尚未被证明的科学假说和猜想。比如说，进化论是正确的，是科学理论，但“人是由猴子进化来的”，只是根据进化论从一般到特殊的推理，至今还没有找到有力的证据。所以“人是由猴子进化来的”不等于进化论，不是科学理论，至今仍是一个假说或猜想。

王锡民

hljjxxliqing 发表于 2014-7-27 21:51
其余的都赞成。

王教授是第一个用理论研究中医的医生。

白兄先不用着忙，下一个专题就发我的大量病案。

梁常兵

王锡民 发表于 2014-7-27 21:20
三、科学与真理究竟是怎样的关系

      毛泽东同志曾在《反对党八股》中对于科学与真理的关系作了 ...

很系统、很专业的论述，王教授辛苦了

梁常兵

hljjxxliqing 发表于 2014-7-27 21:56
如果都能像王教授这样思考中医，相信很多问题都能解决。可惜又王教授这样的头脑的人太少了。

看来受教育 ...

先生此言不虚！
谢谢您的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