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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期——娄绍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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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29 10:22:05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期——娄绍昆

看了你所有的的文章,作为同乡,我非常高兴温州有您这位一位高德高术的名医。不知娄先生现在在哪里开馆行医,可否告之,有空我想登门拜访娄先生。(如果不方便,可以短信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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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30 07:05:27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期——娄绍昆

金龙白碧 先生,谢谢,你过奖了。近期我经常外出,我们过几个月再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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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30 07:23:40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期——娄绍昆

张  丰  译作

对苓桂术甘汤的研究      山本  严
(译者    张  丰 )
一前言
本刊曾报道,某些对中医完全没有知识的人,根据西医诊断盲目使用中药方剂,而能取得疗效的情形。如用小建中汤治反复性脐疝痛,五苓散治脓痢,五淋散治尿道炎、膀胱炎、桂枝加芍药汤或加味逍遥散治痉挛性便秘,以及使用伤科方剂治疗挫伤和扭伤等等。
这不是中医,仅仅是西医使用中药,而且也不能认为这样做是最恰当的。可是为了有效地使用中药方剂,仍准备做些系统地介绍,这次选用的是苓桂术甘汤。原方出自《伤寒论》和《金匮要略》,现在广泛用于心脏神经症,精神病,神经官能症,心脏瓣膜炎,心律不齐和眼科疾患。
为了叙述方便,先介绍应用最多的症候群,这些症候群在西医可分为起立性调节障碍,神经循环无力,起立性低血压,器质性低血压等。然后专对起立性调节障碍应用情况进行探讨。
二最经常应用的症候群
我把人群分为两大类型:
(一)云雀型
在世界上有些身体健康的人,从早到晚去精力充沛,每天生活的像吃杨梅干那样津津有味。
这样的人,像人物传记中的大公司经理一样,从一无所有到干出一番惊人的事业。
这样的人不常患病,但是一生病就是大病,在过去不是肺炎就是肠伤寒。
由于平素健康从不去看医生,把医院去看病当做大事,好似一个行为方正的人被拉去逛夜总会。
胃肠非常健康,食欲旺盛,不论什么食物吃的过量也不会弄坏肚子。
骨骼、肌肉、以及运动、呼吸、循环系统都是健康的,有力气,耐力也好,以车子为例恰如一部自动装卸车。
从年轻的时候就同失眠无缘,起的早,睡的也好。不论在怎样吵杂的地方,甚至狭窄的连手足也伸不开,躺不下的地方,都能立刻睡着。
有人向我申诉:“糟糕,胃弱的不能吃酒了。”我常是这样回答:“这是可喜现象啊!由于面吃的太多,生了胃炎,哎吐疼痛,不能再大量,吃酒啦,这样就不会再损害肝脏了。如果胃过分健康,无节制地喝酒,一定会损害肚脏了。如果肝脏也好,也必定危害到中枢神经,手足颤动,两都必具其一。现在这上胃肠好比高压锅上的安全阀,用不着担心以上的害处了。”
过量的饮食可能引起消化不良,下痢,呕吐,腹痛,食欲不振等。但胃肠过分健康,无论怎样吃的过多也不怕什么消化不良,在小孩子的时候可能是小胖子,到中年之后就要患糖尿病和动脉硬化。在食物不足饥饿时期不太容易出现这样情况。现在,食物泛滥,商业性的欺骗,现在是饮食丰富的时代。很难以控制饮食。
“人问善事塞翁马,祸福相倚》》如绳”好坏都不是绝对的,往往互为表里。
身体健康不去看医生,怕麻烦逃避健康检查。不知什么时候要参加人寿保险了,查出有高血压或糖尿病,而且处于危险阶段,不能加入保险。这时才去找医生,为了健康戒掉烟酒。
虽然也住过院,进步不大,自觉症状也不太多,慢慢地放松了,开始在宴会上喝些酒,这是医生对高血压所禁止的,彼此彼此,反正差不多。也有人担心地吃下去,第二天赶紧到医生那里去。
这些人慢慢地忘记了何时会得中风,疏远了医生,又重新吃烟酒了。诚然,有些人在年轻时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可是到了中年之后就不那么好了。这在中医的“辨证论治”病案中曾提到。
(二)夜枭型
另外一些人懦弱同上述云雀型完全相反,一年到头不断地诉苦身体不好过,容易疲劳,没有力气,头痛,臂酸,胃呆,口苦,上逆,胃痛,眩晕,手足冰冷。早上不愿爬起来,夜间不想睡。这些申诉在体检时又很难发现,大都限于自觉症状。过去,便如在夏天多诊断为脚气症候群。近来,一般诊断为自主神经失调,肝功能稍差,女性多为经脉不调,或更年期障碍等等。
力气不好又没有耐性,勉强劳作,也不能出力。农村里对这样的人称为“懒胚”。当他们偶然参加劳动时,被讽刺为“懒汉病”。他们倾向于向城市集中,因为城市中的轻劳动适合这类人。
把前者称为“云雀型”,这些就是“夜枭型”也就是“朝寐夜游”者(夜游神),每天早上都赖在被子里不肯爬起来,星期天一直睡到中午。
偶尔早起一次,头热烘烘的,脑子也不清醒,缘在春天的阳光下,懒洋洋的连移下身体也犯难。
这样的男人结了婚,每天在云雀型太太大声呵责下勉强爬起来时,不用说房间已打扫干净,连洗的衣服也快干了。这些人在精力哪里去了?我常想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毛病才变得这样软弱无力。
早饭不想吃,不吃又怕对身体不好,勉强把筷子放在。。里,还打算以后起来后不主张吃早饭,等一下也许食欲会好起来。
上午经常不能劳动,也不想动脑子。要到中午后三点钟才好过起来。从日落到夜间是一日精力最好的时候。胃口很好,甚至贪食,各种各样不舒服的诉苦,在这时间(18点到午夜)全部或绝大部分不存在了。这种人又被称为“迟发音号手”。
而且,这样的人就是早睡,躺到庆上头脑越来越清醒,翻来覆去醒不着。
喜欢发病的年龄,出现症状及诉说烦恼大体上是二十岁,女的在第一胎出生之前,三十岁时最“懒”,过了四十岁慢慢不太埋怨了,六十岁一过反而精力饱满起来,可以长寿到70-80岁,如果不生癌或遇到车祸,也许能活的更长,在这点上也是“迟发音号手”。
近年来小儿科起立性调节障碍似乎有上升倾向,自然,学龄儿童的申诉同上述症状不尽相同,但也可以看出一些线索来。
孩子在家里,早晨不愿起来,夜间睡的很迟,不容易入睡,每天都要父母把他们叫醒,才迟到学校里去。更严重的情况是有些孩子自已把闹钟弄停了,然后又睡下去,反而说:“今天闹钟没闹啊!”
早饭吃不下,也没有时间吃,匆匆忙忙跑到学校里,夏天常在开朝会时患脑贫血晕倒。
上午第二节第三节课经常诉说头痛在卫生室里休息,中午吃过饭顽痛好了,很有精神的出现在运动场上。这样的孩子在学校里何止一人呢?
同这种类型相反的是云雀型的孩子,早起早睡,当双亲睡时他早就在梦乡了。
眩晕
夜枭型的人申诉主要症状之一是眩晕。站起来时眼前骤然发黑,站久了开始走时也是这样,同时耳朵听不到或者耳鸣,严重的甚至神志昏迷。这种失神到丧失意识,是由于脑贫血循坏不良,由于要急速地脑血管输送血液,引起心悸亢进,皮肤也变的苍白,头脸上也出现大粒的冷汗。
头痛和肩凝
平时常叫头痛,肩凝,头痛主要在后枕部,颈部和两肩特别疼痛。有所区别的是多数颈痛同偏头痛并发。
体质
也有胖子但多数是瘦弱型,手足冰冷,冬季畏寒。但是,到了夏天比冬天没有精神,更不愿活动。
夏天身体弱,春天也是这样,当南风吹来赶走寒冷时,力气也被吹跑了,疲软的像娇嫩的天竺葵。
在热的地方又怕空气恶劣,不敢长时间在浴室里洗浴,会因脑贫血而倒下去,只好像乌鸦洗羽毛那样洗一洗。
皮肤的血色,轻症没什么变化,一般不佳,颜色苍白,早晨更为苍白。诊断时必须注意化了装的妇女,仔细地观察她们的耳朵可以看出。
同皮肤颜色相比,只要不同贫血并发,口唇和结膜还是红的,根据平均检查血色素的含量还是高的。
血压大多低于120mmhg以下。西医对起立性调节障碍,低血压,神经循环无力等症的诊断多经此考虑,但血压低并不表示是否健康,相反某些患者血压正常。(起立和体位变换时血压变化除外)
X光检查心脏阴影尺寸较小,多数为滴心状。
脉波为前隆波,显示出心脏收缩力差,不能一口气收缩。
舌湿润,舌质嫩,多伴有齿痕,舌色不红,没有舌苔或因食厚味带有白苔。
腹肌薄弱,心窝部有水振音,脉沉。
多数为神经质,心事重重,十分过敏,听到别人讲他身体不好就恼怒,看到别人健康的体质又自形惭形秽,埋怨自已身体为什么这样坏。因此当工作学习时,主观愿望同体质就发生矛盾,引起神经官能症,更为严重的引起神经性痢疾和胃溃疡。
经常诉说胃里不好过,胃里贮水多,心下痞满,痛疼,上逆。
自然以上症状不是人人尽同,有的无多少异常,有人则非常痛苦,较为复杂的是有时同其他病并发。
对于夜枭型服用苓桂术甘汤非常有效,大约服三剂可以减轻,七天到十天轻度和中等程度的患者的症状可以好转,体检时看不出多大变化,自觉症状却有明显转变。碰到空气恶浊时不致再发生脑贫血,眩晕,头痛,肩凝,困倦等感觉没有了,可以参加轻劳动和体育活动,不再感到气短和心悸,偏头痛也不再发作,手足转温,比较容易起的早一些。胃内滞水也明显减少。呕气,嘈杂,心下痞满,胃痛等症状也消失了。解除了疲劳的自觉症状,情绪变的开朗,头脑清醒,学校里的成绩也会好起来的。
病例一
来院时申诉:躺倒不能立即站立起来,站起来会呼吸急促,耳塞,头面出汗,畏寒,而且麻木,严重时手脸麻痹。从肩到背中痛疼,头不能回转,颈后像插了一条木棒似的。
身高181CM,体重50KG疲弱驼背,气色不好,唇和结膜红色正常,手和指甲呈红色,舌润白苔少厚,舌侧有齿痕,脉无浮象。腹壁薄但不疲软无力,胃中积水甚多,即使不能触诊也可以明显看到。大便正常一日一次,小便频数量多。心下胸胁支满和气上逆胸的感觉,血压变化不大,卧位120/70mmhg立位115/75mmhg起则头晕和心悸。
胸片检查,胸腔为细长型,从而肺视野长大,心阴影较小,这滴心状。
脉波呈前隆型,EICG变化显著。
“早上怕起床吧!”“是的,很不容易起来。”
“夜里睡得怎么样?”
“很疲劳的躺下去,但很难睡着”
“一天当中大概午前最懒吧!起床后立即吃饭没有食欲,到晚饭时胃口才好,睡前感到肚子很饿,第二天早上起来又不想吃,是不是这样?”
“平日的确如此,到夏天更坏,晚间也不想吃,早上完全不吃。”
“你大概很怕冷,冬天手足冰冷,但对整个身体说,在寒冷的冬天还有些精力的,到夏天更懒散无力了。”
“是啊!你原来是出租车司机,从四年前夏天就难过的不能工作,每年要停下来休息两个月,在同一个公司工作不下去,好再换个公司试试看,夏天还是得不到休息。为了收入只好不当司机。今年在做洗毛巾的简单的工作,从洗衣机里把毛巾拿进拿出,即使这样,身体还是吃不消,三天前不能工作,只好请假,这些请写在诊断书上。”
“当小孩子的时候睡懒觉吧!”
“不,小孩子时很早就爬起来。”
“读书上朝会有没有因脑贫血晕倒过?”
“小学二年级时晕倒过。”
“长时间待在浴室里,大概会很不舒服。还有到百货公司,电影院从群拥挤的地方像进入暖房一样,情绪要变的很坏吧!”
“学生时代一定对短跑,长跑,游泳,爬山没什么兴趣”
“中学二年级时曾参加短跑,比赛中途眼中直冒金星,只好作罢。但是,这些你怎样会知道的?”
“从你脸上完全可以看出来啊!这是三天的药吃了试试看,不能出勤入及请假的时间都写在诊断书上了。”
每日让他服苓桂术甘汤浓缩剂八克,三天后就能出勤了,服七日后,健康虽然仍不太好,可是今年再没有请假。
三对各个症状的研究
1.    眩晕
在日语中,一句话中如便用了“眩晕”这个词,包含的内容是很不相同的。我认为可以分为两在类:
A眼前发黑
就是俗语说的“眼前错花”,这是脑贫血时所出现的症状,眼一打开就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同时耳朵听不到,耳鸣伴随着出冷汗,甚至神志昏迷。经常发生在躺着忽然爬起来,从高的地方放物或长时间待在浴室里的时候。
伤寒论中说“起则头眩” “眩即昏花”所指的就是站起来头晕眼花。
严重时不一定“起则”,有些正站在那里也会发生脑贫血而倒下去,也有的在行走中或电车上倒下去,有人夜里起来小便,一边小便一边神志昏迷,结果小便没溺完人就倒下去了。
最好当开始失神时立即躺倒,勉强站着,脸会变的苍白,出冷汗,心悸亢进,直至神志不清。皮肤苍白是由于提高血压,加速脑血循环,收缩毛细血管所致。心悸亢进,脉博加快都是脑大量输血的反应。
眼前昏暗,身体不能保持平衡,就要摇摇不定,这同伤寒论中所说“身摇摇欲振”是相同的。
头部,颈部,四肢严重麻木感以至麻痹,这种感觉异常和感觉迟钝,应考虑到是由于血管急骤收缩影响末稍神经的原因。
温度是恶化的条件之一, 不正是因为闷热的浴室或暖房使血管扩张而眩晕吗?
大出血而血量减少也是原因,其他痢疾,腹痛,妇女月经期,当腹腔内发生充血时,脑血循环一事实上会减少。
贫血有两种情况,一是真性贫血。另外是本症所见到的,血液在于血液的浓度和血管运动的质量,很容易引起站立性调节障碍和低血压等脑血循环恶化的眩晕,服苓桂术甘汤对这种症状有效。
关于贫血,例如血液的质量变得稀薄,当然会发生脑贫血。
现代西医所说的贫血,在中医称为黄胖,属黄疸症。东方人是黄种人,由于肤色是黄色的,加上红的血色看起来黄中带红。由于血色素减少血的红色变淡了,原来皮肤的黄色更显明出来,浮肿是由于血液稀薄血浆蛋白减少胶质渗透压低下而形成的。色黄的带有浮肿所以命名为“黄胖”。在万病回春中称为“黄疸胖病”,以食后米汤送服枣子绿矾丸治疗。
牛山活套曾说过:“所谓黄胖病,属于黄疸之类,是由于脾胃为湿热积郁,服平胃散加铁粉有效。当时得到日本的是成药药粉,大约都是已经加工了的铁粉的,在《方考》消胖散下曾有详细记载,可参考。
黄胖不是现在西医所说的黄疸,从治疗上看很明显是低血色素性贫血,但又不完全是萎黄病或十二指肠虫积的代名词。它包含有贫血之意。
自古以来治疗低血色素贫血(缺铁性贫血)的是促铁剂,可是铁对胃不利,所以合用平胃散,对枣子绿矾丸中的绿矾,用醋淬后变为绛矾,绛矾丸对胃几乎没什么妨害。
在治疗中恶性贫血和再生不良性贫血并不多见,所以在过去为治疗普遍存在的低血素性贫血主要是使用对胃肠很少妨害的中药铁剂。
由贫血而引起的眩晕,铁剂的使用是必要的。可是中医对于由于气血不足引起的眩晕用归脾汤加减或当归补血汤加减并不一定要加铁剂。
然而为什么对贫血用五苓散和苓桂术甘汤等利水剂,自觉症状反而好转,这点还搞不明白。另外,即使服茵陈荆芥汤和南阳针砂汤,也不是因为血色素增加而使眩晕,心悸亢进急速好转。因为茵陈荆芥汤和南阳针砂汤中的铁是对动悸,心律不齐起镇静作用,增加血色素的力量很弱。药在煎的过程中铁和植物中的丹宁酸结合成为丹宁酸铁,进入胃中同胃酸作用而成为水酸化铁被吸收,实际量是微乎其微。因为矿物铁很少能在煎煮中被离子化,而且大部分铁粉又被过滤掉,很少吃到胃里。
最近中医虽有把血虚同贫血结合起来的倾向,可是古代的血虚同西医的贫血是没什么关系,从四物汤中可以看出,虽不能否认四物汤对。。。佳和血色素的含量毫无间接影响,但对直接增加则没有功用。因此,对本症所指的贫血,是指气虚也不是血虚,搞错了在治疗中就另治疗失败。
茵荆汤------茵陈蒿 荆芥 蒲黄 茯苓 白术 泽泻 猪苓 铁粉
针砂汤------茯苓 桂枝 白术 甘草 人参 牡蛎 铁粉
病例二
54岁,男,数年前,在候车室里由于工人接椅子引起的嗓音而晕倒。、
身高160cm体重76kg的胖子,气血不足而呈浮肿状,不是白胖接近于黄胖。
面色苍白,口唇全无血色,头上出冷汗,脉弱数。
患痔疮大量出血,因为不太痛和怕动手术没有到肛门科检查。出血引起了贫血和浮肿,考虑首先要制止住这个无底洞,所以从治疗痔疮入手。
面色晄白,言语轻微,四肢无力,脉弱,虽然体胖但困倦疲惫,手足无力可以断定为气虚,所以不用荆芥汤,而用四物汤加黄芪,白扁花,槐花。
服药二次只有少量出血,止住了下血,以后就完全没有出血了。起立性眩晕,动悸,呼吸急促等逐渐好转。本例使用四物汤加黄芪,白扁花,槐花治疗气虚性痔疮出血取得疗效,是其他方不能办到的。气虚是因为身体太胖。患者经常便软下痢,铁剂对胃肠不利,只是从饮食上进行调节。对贫血性眩晕可以用四君子汤加白芷,天麻,川芎,桔梗,黄芪,但这个黄胖没有用这个方剂。而用了苓桂术甘汤和四君子汤加人参,桂枝,起立性眩晕也停止了。
旋转性眩晕
目眩也是眩晕,像坐旋转木马刚停下来时那样,周围事物都处于旋转状态,患者自觉感是眩晕,检查进往往看作是眼球震荡。
旋转性眩晕同美尼尔氏综合症有所区别,美尼尔综合症眩晕发作时伴有耳鸣或重听,对听觉进行检查,可以发现对高音过敏,从低音域到中音域变化时反应强烈。美尼尔综合症眩晕强烈时会引起呕吐,恶心,这个呕吐不是胃不好,恰如晕车一样,车停了呕吐就好了。眩晕停止了呕吐也是就止住了。检查旋转性眩晕没有这些症状特征。
旋转性眩晕轻症时常诉说仅有摇晃的感觉,这同眼前暗黑很难以区别,有时这种摇晃感觉原因也不容易分清楚,因为高血压患者时常有摇晃的感觉。发脾气时,烤火,瓦斯和药物中毒都会有这种感觉。
病例三
64岁,女,初诊75年6月25日
从前天不断发生眩晕,侧卧时没有,翻身就发晕长久不能平静。旋转性眩晕呈伴有呕气,左耳重听耳鸣,每年总要发作几次。青年时虽患美尼尔综合症,夜枭型,平素有肩凝,站立里常有眩晕。
身体肥胖,肌肉柔软,脉沉滑,舌润中间白苔少厚,腹部脂肪厚但软弱无力,胃内贮水多,足冷,食欲不振,食后便溏,容易波劳。
诊断为脾胃虚弱痰浊,给予半夏白术天麻汤,第二天眩晕就停止了。
对站立性眩晕虽者给予苓桂术甘汤服用有效。但是,我认为对旋转性眩晕不一定服苓桂术甘汤。
病例四
57岁男,75年4月1日发生旋转性眩晕呈呕吐,没有重听和耳鸣,。。。检查50步视差向可偏移60度。
患者背不驼,体格肌肉结实,面红(大概吃酒的关系)血压190—110mmhg,舌干燥,舌红少许黄苔。脉强数。胸下硬结痞满,属大柴胡汤腹症。
脾气暴躁,经常发怒,中医根据刚阳上亢,眩瞎辨症,曾给予天麻钩藤饮加减。
给苓桂术甘汤浓缩剂6克量三次服,服后反而脸红眩晕加重,头脑胀痛。
后服防风通圣散去麻黄,芒硝加菊花,砂仁才好转。古今方案曾载有该方的加减法,提出可加入寒水石,人参。寒不石常用于排除胸中热痰,因搞不到没有用。我认为美尼尔综合症使用此方甚好,曾在治疗眩晕发生困难时使用过,即使不加入寒水石也取得效果,但不用于太虚弱而又没有膨胀的患者。
病例五
73岁,男,初诊75年7月8日
头痛,头重,肩凝,站起来眼前发黑,即使不站起来,在日光灯下短时间也会发生眩晕。曾采取凝视不动法治疗。
血压148-95mmhg,十年前血压曾高于200mmhg以上。
根据其自觉症状给予苓桂术甘汤每日8克,七天剂量。
这是脑动脉硬化的症状,血压曾经很高忽然下降,这种情况同低血压发生脑贫血一样是脑血循环不良。即使不是夜枭型,也可使用苓桂术甘汤。
注意
苓桂术甘汤如不去桂枝加芍药,对高血压反而引起不良。苓桂术甘汤是病人喜欢的药,但不适应面红,高血压,经常发脾气和血气上冲者。这种情况的眩晕仅芍药一味3g水煎服,五分钟后也可止住。
对于本病倒是注意到虽面红但血压下降而发生脑贫血眩晕并且肩凝,可以给予服用。
许多治上逆为苓桂术甘汤的特点,实际上对气血上冲的上逆服用后反会恶化。
2 肩凝和头痛
本症所指的头痛和肩凝,其特点是躺着舒适,一般服葛根散,万病回春之回首散,治肩凝拘急方等无效。
对于本症的实质要考虑到躺倒时无症状反应,“起则头眩”只是轻度的,虽然同样是由于脑贫血循环不良,但还没有发展到眼前暗黑的地步。
头痛,头重以后脑部为中心,肩凝是颈部到背中酸痛,以颈后大筋为中心。
痛是钝痛而有沉重感,严重在颈后部麻木,诉说从颈到肩一直到手腕麻痹。
凝是酸痛感,自觉症状很强烈,连颈也怕转动,牵引按摩的效果也很差。
对于本症同偏头痛有所区别,偏头痛的发作多同女性的生理特点想联系,但也不是绝对的。
回首散—万病回春
乌药,陈皮,僵蚕,麻黄,川芎,桔梗,枳壳,白芷,甘草,生姜,独活,羌活,木瓜
即乌药顺气散加羌活,独活,木瓜
对肌肉疼痛剧烈,睡时突然颈顶心周围疼痛者,用此方甚效。
治肩背拘急方
青皮,茯苓,乌药,香附,莪术,甘草
由于气郁肩背拘挛者服之有效。对像入学考试,婚礼,申报税中由于紧张发生的不怎样严重的气凝也有效。
病例六
43岁,女,75年2月5日
每月偏头痛发作一两次,或左或右,眼花并呕吐,体弱少血色。舌润有苔,脉沉细。腹软有严重振水音,手足冰冷。站起时眩晕,后枕部沉重,经常肩凝。夜枭型。
心下逆满,气上冲胸,起则头眩,小便量少,每日一两次。
试服吴茱萸汤,发作时可制止偏颈痛,但不能制止发作。
服苓桂村甘汤没有再发作,总情况好转。
病例七
43岁,女,74年6月10日
长年为颈痛肩凝所苦恼,每周接受两次按摩和指压法治疗,并进行肩凝注射。
虽本病多为夜枭型懦弱者,但患者却意志坚定,精力充沛
体质中等,气色不坏,舌脉无异常,腹壁厚实,叩诊有水振音,尿量少。
如洗浴时间短,起来时不会发生眩晕。与以苓桂术甘汤浓缩剂200克,一个月后来院精神饱满,头痛没有了,也不再进行按摩和注射。
躺倒后感到症状减轻和舒适是本症特点之一,(躺倒不能制止是因为头痛或偏颈痛并发)这个特征对检查夜枭型眩晕。。。。
3心悸亢进
本症有三类心悸亢进
A站起来时眩晕,心脏跳动加快,应考虑到是脑循环不良引起的反射性心跳加快。
B由于性格神经质,听到或看到不顺的事情,心境恶劣而感到恶心,不安,惊恐等精神因素引起的心悸亢进。
C心脏较小,多为滴心状,由于循环系统无力,上楼梯或上肢以及轻度运动中容易了生呼吸急促,感到心悸,心跳加快。激烈的心悸多属于BC合并症状。
4懒倦和容易疲劳
不仅是循环系统而且运动系统和肌肉也同样患无力症。身体很容易疲劳,懒倦,不舒服等。因而严重者不能参加体力劳动。
如果说云雀型是自动装卸车,这个类型只能算超小型装卸车,发动和排气量大概要小于360—800ml。对运动和劳动没有任何能力,什么游泳,爬山一点没兴趣,只是埋怨身体不好。学校里一开越野赛跑大会就送上“心脏不佳的诊断上”。但也有在学校里是短跑健将,一出学校大门把运动丢掉了,身体慢慢衰弱下去,过了不久变会无用了。当同朋友们去一道爬山,开始时还勉强跟上去,后来疲劳的只喘气。
心身锻炼是重要的,青年时期锻炼更重要,体弱不锻炼会变的更加衰弱,然而任何锻炼不能是强迫性的,也不能马马虎虎。坚持下去总有好处。
5夜枭型
这种类型的人像前而所说“朝寝夜游”。上午身体状况最坏,晚上八点到凌晨一点精神最好。
早上很难爬起来,勉强起来头脑也是有点糊涂,十分懒倦没有食欲,做学生时上课头脑发热,学习效率很差。。。。。
父母亲为了使这种类型的孩子早起,总想法让他们早点躺在床上早睡,但孩子躺在床上老睡不着,甚至会失眠。那使早睡也不能早起。
学习和工作最好在夜里,我想对这样的孩子最好办下午到夜间班,这样的。。。。
这类人不太能胜任体力劳动和繁重的工作,可以当美术家,小说家,设计者等自由职业,或者夜间服务的个体营业。
云雀型能够早起早睡,也能适应像洲际飞行中时差变化这样容易引起错觉的工作,劳动中不论二班或三班轮换都能很好地适应,白天晚上疲倦了躺倒了就睡得着,醒来头脑也很清楚,身体疲倦了也会坚持工作。与其相反,夜枭型什么环境也不能适应,那使整天躺在床上也诉苦说睡不好没精神。
这两种不同的体质不能互相转变,云雀型不能变成夜枭型,夜枭型不能变成云雀型。
云雀型青年时欢乐,老人时可能困苦,夜枭型青年时痛苦,没有值得骄傲的身体,可是从长远观看就不用悲伤了。精力旺盛永不疲倦是可羡慕的,但从年轻到年老一直都很健康愉快是人很少。夜枭型这样的类型像细长的甘蔗,不能着急,要很好地安排后半世的事业。
我想不论古今中外年轻时衰弱,但善于养生而能得到长寿的人大都是夜枭型。关于那些养生之道的书,作者似乎都是这种类型的人。单从性生活方面来看,对云雀型特点也不是不能想像的吧!
十七八年前我在德岛市开。。时,有一个26岁的木工,夜枭型因为夏天容易疲劳,懒倦,肩凝而来院求治。我准备根据木工的特点设计一套治疗方案。我亲自去找他的雇主,雇主做工难道可以搞这些吗?没有结果,他只好经常换职业。但这样总不是办法,结婚生孩子,夏天自然不能很早起来,纵有好的技术,还是受到雇主们的申诉,这个人终于离开家庭下落不明。
父母对这种类型的孩子,轻症的要加强锻炼,重症的必须考虑学习和工作问题。锻炼是长期的,同时要选择适合体质的工作,被人称为懒汉,自已抱有劣等感,觉得事事不如人,即使努力也会落伍。应该确定今后的方向考虑适合体力和能力的工作。
苓桂术甘汤能够消除这类型人的苦恼,使精力充沛地活动。对他们主要是治疗站立性眩晕时使用。对云雀型也可以根据其要求使用。
夜枭型的人世界上约占20—30%,从而苓桂术甘汤对这些人带来希望。我开始时只使用于典型的患者,以后逐渐推广,也曾对许多云雀型的病例使用过。
病例八
13岁,男,75年6月20日
身体疲惫,早晨起来眩晕,经常迟到,上午上课时想睡,教师通知了他家长,教他时孩子发脾气说:“膀臂酸痛”,还被责斥为不虚心,兵团来院治疗。
“夜里睡不着吗?”
“噢”
在旁边的父亲说:“不早睡哪能早起?”
“啊,不能这样说,我生下来后是不是经常有病,体质怎么样,他父亲是不是每天早上都沉入梦乡?”
“爸爸星期天要睡一天”
“他的祖父,各种各样的药大概很多,什么精神安定剂,头痛药,胃灵等肠胃药,头痛吃这个,胃痛吃那个,肩凝要去按摩,对吧?”
父亲叫道:怎么了解的这样清楚,就像在旁边一样啊!
他的身体像他父亲,祖父又像哪一个呢?振作起来吧!精力慢慢会充沛起来的。
四.结语
根据以上所述,我想夜枭型的读者读了诚然是可以接受的,不知云雀型的读者是否有所感触呢?这的确不同于伤寒论和金匮要略中所提的症疾,似乎意味着不是中医,但我还是认为可以。。。。,以供参考。
                              译自日本《汉方临床》1975年月12期   1977年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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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30 08:33:07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期——娄绍昆

请你谈谈黄煌、胡希恕所倡导的“方证辩证”和岳美中、刘渡舟所使用的“理法辩证”有什么差异?他们都是经方家,学术观点一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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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3-30 10:48:15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期——娄绍昆

                       答青山小楼
这个问题是客观存在的,在中医界,医生们公开或暗地里的争论也好多,似乎各方都有响当当的理由。根据我有限的知识,“方证辨证”强调“方证对应”胜于强调“方从法立”;强调“药方法理”胜于强调“理法方药”;强调“体质分析”胜于强调“病因病机审辩”;强调“独尊仲景”胜于强调“全面继承”;强调“参考汉方”胜于强调“综衷百家”;强调“整体治疗”胜于强调“专科治疗”;强调“分析西医疾病谱”胜于强调“研究病名(中、西)。这些都是与传统主流医学有抵牾的。我认为,岳美中、刘渡舟所使用的“理法辩证”代表着整个中国医学的常规,是目前中医界的主流;而黄煌、胡希恕所倡导的“方证辩证”,目前还处于摸索、发轫阶段,因为辨证系统还不完善,不能统揽大局,只能“但求其真,不求其全”(黄煌语)。但“方证辩证”的方法已经在实践中已经呈现了强大的生命力,具有无限的发展空间。特别是黄煌先生的思考自有时下思潮不可替代的意义,他的书我时时翻阅,一次次地体验阅读的欢愉。我内心体味到中医史上那些让我们安慰给我们营养的事也出现在我们身边。我愿意向这个人和他的医学成果表达一个临床中医师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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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6 10:01:42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期——娄绍昆

下面引用由loushaokun2009/03/30 10:48am 发表的内容:
答青山小楼
这个问题是客观存在的,在中医界,医生们公开或暗地里的争论也好多,似乎各方都有响当当的理由。根据我有限的知识,“方证辨证”强调“方证对应”胜于强调“方从法立”;强调“药方法理”胜于强调“ ...
先生说得好。
“理法方药”求其稳,从本以至末,适应于中医理论扎实、并欲先理论后临床者;“药方法理”取其直观,从末以至本,适应于西学中,或急于临床者,或理论、临床同进者。然学仲景书,应该两者相结合,反复推敲,方能临证时成竹在胸,得心应手,治疗上即可丝丝入扣。
与先生探讨,请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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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9 16:09:34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期——娄绍昆

看来,娄教授是《伤寒》专家,当之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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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12 06:06:33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期——娄绍昆

我的老师--------民间的经方医学研究者张丰         娄绍昆

张丰先生(1919年10月—2002年6月6日)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快六年了,社会上现在很少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了,他渐渐淹没在人们的健忘里。即使还记住他的人,也只知道他是一个革命者,教育家,基层单位党的领导,最多只是说他当过右派。“他的一生闪耀着传奇色彩,有过光辉的历程,也曾有过一段不愉快的岁月”。如果只用以上三十个文字概括他的一生固然很正确,然而会遗漏了一段重要的历史。那就是他的25年不愉快的生涯。人们也许会想知道在这漫长的25年中,他的大脑都在思考什么问题?
在他右派生涯的最后5年,我有幸认识了他,和他近距离接触,了解到那一段时间他的部分思想痕迹以及他的追求和思考。
张丰先生比我大24岁,论年龄应该是我的父辈,但我们都称呼他“老张”。这是因为当时他是“右派分子”,没有什么称呼比这更合适。我认识张丰先生后,向他求教日语知识,研究日本汉方医学,并就针药结合使用,腹诊在方证辩证中的地位等问题交换意见,得到帮助。
张丰先生见多识广,知识渊博,思维敏捷,娴熟日语,了解日本汉方医学的研究路径,又能从临床角度引进日本的体质学说。他从不隐讳和保守自己的心得,愿意和别人分享。我在状元桥期间,和他交往5年,在他的指点与启发下,通过反复的临床实践,才逐渐触摸到了日本汉方医学的轮廓。
一、    初识张丰(略)
二. 汉方世界--体质方证(略)
二、    汉方世界----.(炙甘草汤证和柴胡加龙牡汤证)(略)
四、汉方世界---外感发热和葛根汤证
1975年暑假,和往年一样,我没有回永强青山老家度假,而是与家人一起居住在状元横街小学里。横街小学和渔业小学只有一墙之隔,放假后的校园空荡荡的,又没人管束,这样就可以整日与来诊的病人在一起了。平时上课期间,只能在中午与傍晚时为患者看病,由于看病是尽义务的,不收门诊费。所以学校领导与同事也十分支持。从1972年2月开始,我到状元横街小学教书,每个暑假都是这样度过的。每当暑假来临时,我临床的机会就明显地增多,这是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最好机会。再加上受诊者全是左邻右舍、周围群众、两个学校的师生,所以有效无效随时可知。
暑假中三种病最多,一是小儿发热,二是中暑,三是肠胃炎。我运用经方的方证辩证和针灸、刺血、疗效很好。记得一位10岁男孩,是隔壁渔业小学的学生,发热腹痛三天三夜,在医院诊断为“急性胃炎”,治疗后缓解,但药物一停,又发作如前,家人将其背来受诊。小孩发热、头痛、口苦、欲呕、心下压痛、烦躁、尿黄,是典型的柴陷汤证。我先行针刺“内关”,两针下去,患儿喷吐出大量黄涎秽物,疲倦睡去,一会儿醒后,诸症悉除,仅心下稍有压痛,给他轻量的柴陷汤一剂,随后大安。如此诊治,渐渐地在群众中获得了好名声。
我诊治外感发热,不管病因是细菌还是病毒,初期表证,全都是辛温解表。葛根汤首当其冲,加以大椎、耳尖、少商放血,疗效斐然。当我兴奋地把这些案例一五一十地告诉张丰先生时,他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说:“你要小心,你要记住,你在和中医界流行的传统观念分庭抗礼。大热天你用辛温的方药治疗发热,医院中药房里会给你抓药吗?”我说: “医院里中药房的老邱医生开始有些踌躇,后来询问患者的疗效,也就不为难了。但他的心中是不认同的的。有一次他以责怪的口吻对我说:‘我一辈子没有又见过这样用药的’。老邱医生他一脸猜度、疑惑的神色使我久久难忘”。
张丰先生听后一声叹息说:“正如陆渊雷所说的,麻黄、桂枝、附子在仲景时代是党国要人,而现在门庭冷落了。然而,日本各派汉方家,如大冢敬节、矢数道明、清水藤太郎、藤平健、龙野一雄等都认为葛根汤、桂枝汤既是普通感冒初期的首选方,也是所有急性传染病如肠伤寒、痢疾、疟疾、白喉、破伤风、猩红热等病前躯期的首选方。一般各系统感染性疾病的初期发热使用葛根汤、桂枝汤、麻黄汤更是家常便饭了。那有象我们现在中医界,将麻黄、桂枝、附子视为狼虎药。”
我问:“临床上疗效肯定的东西,我们为什么不推广?”
“人们的判断系统是在某种思想观念指导下工作的,观念错了,即使客观事实摆在面前也会视而不见。所以,中医学归于一统是很危险的,它会使人鸦雀无声。任何学术讨论只讲立场,事实就变成奴仆。某种东西在无形中制约着我们,就是意识到了,也无能为力。”张丰先生把我的问题引向纵深。和张丰先生的谈话,使我在更广阔的领域看到中医事业的前景。
临别时,张丰先生说;“送你一句话。日本汉方家奥田谦藏把仲景的话‘太阳病外证未解,不可下也’转注为‘太阳病外证未解,不可冰也’,这句话转注得好,对临床很有指导意义”。
和张丰先生分别后第二天,我用辛温解表的葛根汤治愈了一例疑似乙脑病儿,又一次用事实坚定了我用辛温解表方药治疗外感发热表证的信心。诊治过程如下:
一个三岁女孩陈小茵,住离校20多里外的状元公社徐岙大队,四天来由于持续高热,神昏嗜睡,颈项强直等症状,送院治疗,西医认为有“乙脑”可疑。因其家人拒绝抽验脊髓液等检查,故未确诊。仅予以中西药物对症治疗,但病状不减,1975年8月10日特来邀诊。当时病儿处于嗜睡状态,体温高达41 C°,头额极烫,而两足冰凉,脉浮数130次/分,家人见其高温不退,整日以冷面巾敷额,大扇搧风,以求降温,而病儿却毛孔悚立呈恶风寒状,查其苔白而滑,项部强直,克匿格氏征明显,无汗,时有喷射状呕吐。当时我以其项背强直,发热恶寒无汗,脉浮数,苔白滑为主证,并顾及呕吐等症状,断定应予葛根汤加半夏汤以求解肌发汗,升津舒络,止呕降逆。并将‘太阳病外证未解,不可冰也’的治疗原则用通俗的言语告其家人:“外感表证高热为机体抗病的征象,无须进行任何外力强求降温。”服后2小时,汗出,体温降至38 C°,呕吐止,口渴求饮。再试以大扇搧风,再也不见畏风寒之状,而精神却极度疲乏,恶衣被,小便变黄,大便未解,脉象转为洪大,我知病情已转向阳明阶段,表明险期已过。这是我学习清代名医陆九芝《世补斋医书》后得来的临床经验。陆九芝有句名言:“阳明无死症”,他认为严重的表寒证经正确的辛温解表后,其残余寒邪化热传变入阳明是佳兆,他认为病到阳明就象罪犯逃进了死胡同,虽然气焰嚣张,但已无路可逃,只要治疗及时、方药正确,就可痊愈,。于是即予以白虎加人参汤二剂,随后热退身凉,诸症消失,无任何后遗证。
一周后,当我把这次治疗经过经过兴奋地告诉张丰先生时,他一脸虔诚,眼睛里闪烁着拘谨的喜悦,非常仔细地将各个诊治环节询问一番,沉思了几分钟,沉重地吐出两个字:“好险。” 张丰先生口中的“好险”两字,与其说是赞许,还不如说是责备,我感到一头雾水。看见我一脸的迷惑,他就露出了歉意的微笑。
接着他沉重的语调慢慢地转为轻快,认为我的诊治处理是得当的,是临床水平的一次考核,并以日本汉方家和田正系的医案---用葛根汤两剂治愈一个8岁男孩的夏季脑炎---来佐证我的诊治的合理性,接着系统地讲叙了病因学说的负面作用,他说:“这个病例,用温病学说来辩证,它的病因病名是暑温夹湿,病位是卫分,一般治疗方法是辛凉解表辅以芳香化湿,和你的诊治方案南辕北辙,你的辩证方法肯定受到大家的非议,但临床实践证明你是对的,所以目前占据主流地位的中医理论就有问题。我认为温病学过于强调了病因的作用,错误地强调传染性与感染性疾病就是温病,温病的病因就是温热邪气。这样一来,无形中将“审症求因”的“发病学”上的病因,变成为“原始”病因。温病学在外因决定论的指导下,把气候因素这一个引起机体生病的条件,转变成判断病证性质的病因。这一错误观点会在医者的思维中产生了消极的影响。”。他的讲话有很强的逻辑性,在富有哲理的思辨中将中医病因学说的消极作用揭示得一清二楚。听他说话对我来说就是一种精神启示。
又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他的目光凝重了起来,盯着我的双眼,语气沉重地说:“象这种持续高热的病例,严格地说应该住院治疗,即使服中药,我认为也要同时给予输液。当时你限于条件,没有给予输液,今后一定要特别注意。我研究了《伤寒论》里有关死亡的条文,它们所论叙的病况,用现代医学的眼光来看,好多死亡的病例不是死于疾病,而是死于水和电解质平衡的失调,所以持续高热的病人,特别是儿童,纠正水和电解质平衡的失调是必要的”。在他的这段话中,我才掂量出起先他说的“好险”两个字的分量。
五、汉方世界—方证、体质和腹证图
和张丰先生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题,就是同一个话题,在另一次的交谈中又会产生许多新的内容。譬如我们已经无数次地讨论过方证、体质和腹证,但在1976年冬天一个周末下午,当我们偶然谈到稻叶文礼的《腹诊奇览》中的腹证图时,张丰先生又围绕着这一话题发表了他自己独到的见解。开始他提出一个问题:“腹证在《伤寒论》中比比皆是,它是方证辩证中一个重要指证,然而就我的视线所及还没有发现古代中国有一幅腹证图,这是为什么?”张丰先生就是这样时时能爆出一个我们率以为常,但孰能无睹的问题,我知道这肯定会涉及一个重要区域的内容,就不答话,准备聚精会神地洗耳恭听。他见我不做声,就把这个话题向前展开:“有人认为中国古代礼教森严,阻碍了腹诊的研究,这当然是一个理由,但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中国古代礼教森严为什么能容许春宫画,医学上的腹证图难道比春宫画更不符合礼教。其实是中国古代的儒家道统“重政务、轻自然、斥技艺”,对从事科技的人只能列为“方技”之列。古代名医以‘儒医’而自许,所以内心都自觉地尊奉儒家道统。儒家道统认为,医学虽然是小道,也应该以阴阳为纲去穷究天人之秘,把握疾病的本质。任何科学发明和技术创新都是“奇技淫巧”,都是君子所不为的‘器’。儒家公开宣扬:‘君子不器’,这就从根本上宰割了中国古代医生研究医技的欲望,压制了科技创新的热情这就是古代中国没有发现一幅腹证图的根本原因。”这一些话,我闻所未闻,但句句在理,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却开启了我探索医理的欲望。
张丰先生意犹未尽,我颔首凝听。他洋洋洒洒地顺着自己思路尽情发挥:“日本汉方家吉益东洞倡导《伤寒论》中‘方可取,论不可取’的观点,使得日本汉方界‘重方轻论’蔚然成风,也就是说,一反儒家道统的‘重道轻器’而主张‘重器轻道’。所以日本汉方界普遍重视方证、腹证等可操作性指标的研究,大家都认为腹证就是和方剂相适应的特殊证型,所以后来就出现了《腹诊奇览》中的腹证图。有了腹证图,加强了视觉记忆,每一个腹证的特点更加容易把握。”
接着他给我打开一本1964年日文版的日本汉方家矢数格著的《汉方一贯堂医学》,翻到‘防风通圣散腹证’一页,指着图对我说:“防风通圣散不是张仲景的方,原来是治疗外感热病的表里双解剂,日本近代汉方家森道伯开拓了它的治疗新领域,认定它是改善“脏毒证体质”的最佳方剂。一些复杂的慢性病只要符合‘防风通圣散腹证’,再加上强壮的体格,大便秘结的倾向,投此方就有较好的疗效。此方的腹证很有特点,腹诊时腹部充实有力,以脐为中心鼓胀结实。”我看到这幅腹证图很形象地表现出腹脐部充实、鼓胀、结实的病态,肚脐周围画有从小到大的圆圈。它们以肚脐为中心,由近到远,有密到疏,有序地排列。腹证图比文字描写给人留下的印象更为深刻。张丰先生的手指指着他自己的腹部说:“我的腹证就是典型的‘防风通圣散证’。来,你用手用力地按一按,推一推,具体感受一下是有收获的。”他脱掉大衣,平躺在床上,闭上大眼作休息状。
暮色中,冬日里,望着他那坦然坦率、优雅从容地躺在床上的样子,我非常感动,也永远记得。
我用自己右手放在他宽大、鼓起、温热的腹脐部,使劲地按压,的确很结实。他轻轻地说:“你的手掌的大、小鱼际肌要用力均匀,以脐为中心慢慢地旋转按压,你是不是已经感觉到肚脐周围的腹肌最紧张,象绷紧的鼓皮那样紧呢?”我肯定地回答了他,他说:“现在,你的手掌离开肚脐,从距离肚脐较远的地方以旋转按压的动作渐渐地向脐靠拢,感觉和体会一下它‘向脐性紧张’的特征。”说到这里,他补充一句:“‘向脐性紧张’这个词语是我杜撰的。”我的手掌在感触着他身体的温暖,我的心在感触着他的心的温暖。这个他‘杜撰’的词语,形象地概括了‘防风通圣散腹证’的特征,同时精确地概括了腹证图上以肚脐为中心的从小到大、有密到疏的大小圆圈的有序排列的深刻内涵。‘向脐性紧张’这个标志性的词汇,已经把这一幕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
张丰先生站起来以后继续说:“日本近代汉方家森道伯把人的体质分为三大证,即淤血证体质、脏毒证体质、解毒证体质,其中脏毒证体质的人,体格健壮,中青年时比较健康,进入老年死亡率较高, 因为他们容易患上高血压病、冠心病、糖尿病、肾萎缩等病。我就是脏毒证体质,现在已经有高血压病、高血脂、糖尿病了,能改善体质的方就是‘防风通圣散’,今后也要多多依靠它改善体质了”。
那天我亲身体会到了他诲人不倦、身体力行的言行。为了使我掌握‘防风通圣散证’的腹证,他从言语、文字到图形,一直到利用自己的躯体当做道具。我知道,他留在我心中的岂止是一点汉方知识,一个他‘杜撰’的词语而已。
冬天的傍晚,天暗得早,寒风凛冽,我却没有一丝寒意。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里反复琢磨着张丰先生刚刚讲的每一句话的内容并回味着他讲话时的语气语调。他那徐缓、自信的论叙使我着迷,对,我从未听见他大声地说过一句话,我也从未在他身上见过与真善美不相容的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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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18 18:18:42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期——娄绍昆

我的老师--------民间的经方医学研究者张丰(续)
一、 初识张丰(略)
二. 汉方世界--体质方证(略)
三、 汉方世界----.(炙甘草汤证和柴胡加龙牡汤证)(略)
四、 汉方世界---外感发热和葛根汤证(略)
五、 汉方世界—方证、体质和腹证图(略)
六、汉方世界—少阴表证和“麻黄附子细辛汤”

在那风雨如晦的年月,有好多饱经沧桑的读书人不约而同地走上了学中医的这一条道,在我所认识的亲友中就有六、七个人,如我父亲、我老师何黄淼先生、张丰先生等等。
我父亲是中学教师,41岁时被单位精简,当时正是国家困难时期,精简后就被下放农村。他患有肺结核病,他选择学中医是为自己治病,后来经过何黄淼先生的指点,开始系统地学习中医理论并用针灸进行自我治疗,两年后,他的肺结核奇迹般地治愈了。
父亲和何黄淼先生都热心地鼓动我学习中医,于是我就拜何先生为师,走上了自学中医之路。我也是依靠那套统编教材入门的,那时是利用繁重的农业劳动之余的一点点空隙学习的,其中的冷暖,真是如鱼饮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读到了三十年代出版的陆渊雷先生的《陆氏论医集》。从《陆氏论医集》中知道了中医学中还有一种“方证对应”的辩证路子。这条路是东汉仲景所创立的,这种“方证对应”的路子创立后,一直没兴旺过,到民国时,几乎断了香火。令人庆幸也令人痛心的是日本人传承了仲景的香火,并发展成为汉方医学。《陆氏论医集》中,陆渊雷先生能权变自如地分析复杂多变的疾病,显现出了非凡的功力。他笔扫千军,淋漓痛快的批判也吸引着青年时期的我。反复熟读了陆渊雷先生的激情洋溢的著作后,我就从云山雾海的中医理论的概念丛林里走了出来。从此,我一边研读《伤寒论》和日本汉方医学的书籍,一边进入临床。由于 “方证辩证”和针灸相结合,临床上就能得心应手地治疗一些中医、针灸的适应证,逐渐地有了群众基础。这些中医、针灸的适应证都是普通的病,只是因为西医药屡治不效,所以人们误认为是“陈疴痼疾”,其实是一种疑而不难的常见病。
我的父亲学中医起步比我早,治病以针灸为主,按部就班地学习正统的中医理论。他对古代儒医倾心向往,对《内经》的天人合一、阴阳五行顶礼膜拜,对仲景《伤寒论》仅仅是礼节性的尊重,对叶天士却是十足地五体投地。因此我们父子俩时常为医学观点的不同而发生争执。
913林彪事件后,我到状元代课教书,后来有幸认识了张丰先生。张丰先生的出现,使我对日本汉方医学的学习进入了一个新的层次。我父亲单独一人居住永强青山,一边醉心于专病专药的研求,一边为邻近几个村子的群众看病。由于他诊病仔细,面面俱到,极为认真,也颇有人气。
父亲体弱消瘦,经常感冒咳嗽、咽喉不利,都自行中药、针灸治愈,但1977年夏天的那一次不一样,感冒发烧、头痛五天不愈,他自己针灸,开一些辛散解表的中药服用,总是无效。西药亦用过不少,体温反而越来越高,最高时曾经达到摄氏40度。神疲脉数,形寒肢冷、手脚冰冷,两条棉被盖在身上还觉得不暖,头痛用布带捆紧稍安。我星期天回家,正赶上了父亲患病卧床。父亲体温虽高,但他自我感觉不但不发热,反而畏寒无汗。我诊察后,认定是少阴表病,马上给他服用麻黄附子细辛汤。父亲服药五个小时后,果然汗出热退,仅有咽痛而已。我内心洋溢着成功的喜悦,但父亲并不这样认为,一味强调我的辩证有误,不然的话,为什么反添咽痛干涩。他要我把处方给他看。看了以后他大吃一惊,生气地说:“你明知我有肺结核病史,经常咳嗽、咽喉不利,人又是消瘦的阴虚体质。这次发高烧,体温39度,脉搏每分钟100次,还用这等温热药物,岂不是南辕北辙,极为危险?”我说:“要说危险,老年人在发高烧时的危险,莫过于出现感染性休克,临床上在发热、脉数时,如出现形寒肢冷、神疲脉弱,是《伤寒论》中的少阴表病的表现,就有高度危险性。你受凉后,发高烧,但神疲蜷卧,手脚冰冷,脉象虽然数,但沉细弱。你万幸没有出汗,所以还可以用扶阳解表的麻黄附子细辛汤退热降温。你虽有肺结核病史,又有阴虚倾向,但当时急性阳虚和风寒表症是你疾病的主要矛盾,只有迅速地解决这一主要矛盾,才能退热降温、保存津液。”父亲难以信服我的辩解,埋怨道:“什么‘急性阳虚’纯属自造概念。不是用药过偏,你说说为什么热降了,反添咽痛干涩,明明是辛热伤津。”我没有什么话好说,心里想父亲他为什么不会权衡轻重,而是这样地求全责备呢?我陷入莫名的困惑之中,耳边不断地传来父亲忧心忡忡地告诫声:“今后,你假如遇到象我这样的病人,千万不要开这类的药方。”他的意识深处可能认为,用扶阳解表的汤药治疗老人外感发热,即使有效也不符合正统的中医理论的,是一种危险的疗法。他痛切地说:“你除了《伤寒论》以外,对其它医家缺乏敬意,对日本汉方倒有着旺盛的阅读热情,对你这种荒诞的学习兴趣,我一直持反对态度。日本汉方的‘方证对应’是辩证的初步,你一条道走到黑是进入了死胡同,偶有闪失是要吃官司的。” 我端详凝视着父亲病后憔悴的面孔,无奈地点点头。他认为我已接受了他是意见,于是吞吞吐吐地说:“其实,------” 我从他欲语还休的眼神里,读懂了他不想挑明的后半句话的意思。他想必认为,外感发热一般六、七天不治也愈,扶阳解表反而陡增咽痛而已。这时,说实话,我心里难过极了,更加明显地感触到我们之间的深重隔阂。
回到状元镇以后,我反复地思考我和父亲在这个问题上的分歧。我想由于各自生命形态上的经历太过悬隔,所以也导致了彼此的中医观点也发生差异、偏转和倒置。有些问题还没有展开讨论就发生对立,我们之间可能在出发点上预先就已经存在着误会。不管我如何试图纠正自己的情绪,从正面考虑父亲的意见,但总是很难说服自己。
1977年初秋,我多次出入于张丰先生的住处,和他交换我这次悲欣交集的诊治的感想与体会,希望从他那里获得教益和力量,获得启迪心智的见识。同时他着力于研究“个案”中的方证与体质关系,我的“个案”堪称典型,兴许他也会感兴趣的。
一天下午,在张丰先生的住处,他听完我唠唠叨叨的叙述后说:“你父亲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虽然你的诊治也能用正统的中医理论解释清楚,但人们可以从好多方面来责难你,如夏天的暑热啦,如发高烧,体温39度,脉搏每分钟100次等热象啦,有肺结核病史啦等。这就是现在中国中医界的现状,你不得不正视它。”他平静地看着我说:“你能在现代医案里找到多少类似的临床报道?就是在古代医案中也很少这样的记载,人们对外感高热常规治法是辛凉解表,清热解毒等。外感高热辛温解表已经是令人乍舌了,更不用说辛温解表加辛热扶阳。”他走到书桌旁边,拿来一本《叶天士医案》说:“这是中医的临床必读之书,你就寻找不到扶阳解表的麻黄附子剂退热的医案。”我已经不止一次地读过这本书,发现书中很少有记载麻黄、桂枝等辛温解表的治法,更遑论扶阳解表。徐灵胎针对《临证指南医案》中这一不正常现象也有议论,他认为“此非此老之过,乃编书之人胸中漫无定见耳”。
张丰先生话锋一转,就讲到了日本汉方医学:“日本汉方家解读《伤寒论》的少阴病为‘表阴证’、‘表寒证’是独具慧眼的。他们认为,凡小孩、产妇、老人等体弱的人外感表证,即普通感冒、流感、各系统感染性疾病的初期,所有急性传染病的前躯期都归属于‘表阴证’、‘表寒证’的范围。麻黄附子细辛汤、麻黄附子甘草汤是少阴病的首选的常规用方。可见现代中医临床,借鉴日本汉方的研究成果极为重要。你和我临床诊治一些体弱人的外感表证,也是运用这个观点的。”他又找来一大迭日本汉方资料,熟练地翻到他需要的地方,一一地指划给我看。这是他的习惯,总是用翔实的书面文字来验证所言不虚,强调事出有本。
他盯着我的眼睛说:“到底是不是少阴病?仅凭‘凡小孩、产妇、老人等体弱的人外感表证’是不够的,还需要足够的临床证据”。我点点头,他站了起来,点数着自己的指头说:“首先,患者脸色苍白,甚至贫血貌,精神疲倦;第二,虽然体温表测量是高热,但患者自觉却无热感者;第三,全身恶寒,特别是头部畏寒明显,患者需要戴帽来保暖,一般四肢冰凉;第四,肢体、关节不适或疼痛,特别是头痛,患者喜欢用布带捆紧。第五,脉象沉数,一般虚,也可以不虚。”他还将一些特殊的、非常见的方证,如假热的四逆汤等作了说明。
接着结合我父亲的病例,他和我交换自己的见解:“你父亲的病况是基本符合少阴病的‘表阴证’、‘表寒证’,选用麻黄附子剂也比较合适,但你还需要考虑他的‘腺病质’体质。虽然,这种体质的人,随着年龄的增大对本人健康的影响愈来愈小,但生病的时候,还是要认真考虑的。所以,我认为麻黄附子甘草汤对你父亲比较合适。日本汉方家龙野一雄认为:‘麻黄附子甘草汤可用于比麻黄附子细辛汤证的全身症状轻缓者,一般伴有咽痛。甘草的药效是缓和气道,治疗咽痛。’ 总之,麻黄附子细辛汤证和麻黄附子甘草汤证要作仔细鉴别,除此之外,还要一一排除四逆汤、真武汤等方证。”
讨论接近尾声时,我提出了几个‘节外生枝’的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有的日本汉方家临床使用麻黄附子细辛汤的时候辩证不很规范,仅仅是根据‘凡小孩、产妇、老人等体弱的人外感表证’就投药,麻黄附子细辛汤成为小孩、产妇、老人等体弱的人外感表证的常规用方。临床结果是:有的效果良好;有的无效的,但也不见出现有什么副作用的报道。我们临床能否可以仿用日本汉方家的这种常规用方方法?” 第二个问题是:“外感表阴证病人,出现发热、恶寒、头痛、无汗等明确的表证,假如由于辩证不当,误投麻黄汤、葛根汤会有什么后果?”
张丰先生对我提出的问题沉思了好一会儿,回答说:“这两个问题提的很好,我们需要好好思考与准备,留待下次讨论吧。”。
一周后,我又次来到张丰先生的农舍,就上次的话题继续交谈。
张丰先生一开始就说:“第一个问题牵涉的面比较大,留待以后我们慢慢解答。第二个问题,我认为误投后有什么后果要根据患者的体质状态来决定的。体质状态好的,可能仅仅是无效,拖到一段时间,待患者体能恢复了,也会汗出而愈;体质状态差的,可能就会变证百出。”我默默地听着,知道他已经作了一定的准备,就静静地等待着他的更深层的发挥。
张丰先生继续说:“民国时代的丁甘仁老母亲外感表证恶寒发热一案,因为那段时间丁甘仁不在上海,丁甘仁的门人反复商议,投麻黄汤一剂。药后,畏寒、发热、无汗等外感表证不解。原方加麻黄又投一剂,又无效。原方再加麻黄又投一剂,又无效。原方再再加麻黄又投一剂,药后大汗出,满室秽臭而痊愈。依我之见,此案处理并非经典,辩证用药未能环环紧扣,之后的的汗出而愈是由于丁甘仁老母亲的体质状态还可,虽然治疗没有完全‘方证对应’,但辛温解表的方向没有大错,所以还未能造成伤害,拖了一段时间以后,她的体能恢复了,体内的自愈能力才借麻黄汤的辛温解表而汗出痊愈。如果初诊时,能借鉴日本汉方家的观点,辩证从‘老人外感表证可能是少阴表病’入手,给她投用麻黄附子细辛汤或麻黄附子甘草汤,可能会收事半功倍之效。这个病案可以为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找到一个典型的例子。” 丁甘仁老母亲发热一案我也读过,当时读它的时候,曾经为其奇谲怪异的诊治过程捏一把汗,并为其麻黄汤中的麻黄不断加量而惊诧,更为其丁母大汗痊愈而欢呼。现在被他一分析,病案依旧,结论大异,确实是别有洞天。他的结论即使不能让你全然信服,却由不得你不得不对张丰先生娴熟的学识、敏锐的眼光深表佩服。
我听着听着,心里产生了一种想法,假如我父亲也来听听他的分析,我父亲能改变自己的立场吗?他好像洞察到我的心思似的,话题一下子又转到了我父亲的身上:“你父亲对你的批评有可取的地方,他批评你选药不慎,过于辛热。”他看了我一眼,笑着说:“一个人的弱点,往往是他的反对者最了解,而不是他自己。假如这个人能虚心听取反对者的意见,就可以使自己进入一个新的发展空间。”我想想的确是这样,我一直在父亲的反对声中不断地改错纠偏的。
张丰先生脸色慢慢地严肃起来,说:“你父亲的担心,除了观点上的分歧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代表了一个职业医生的担心。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医生也不例外。使用麻黄附子细辛汤如果方证不对应是有一定的风险的,医生没有一定把握是不敢开的。而这个方药的价钱不到一毛钱,有这个把握的医生也不一定愿意开。这个方,中药店一般也不愿抓,也不敢抓。就这样,久之,久之,几百年、上千年下来, 大量的习焉不察,积非成是,大部分医生就不会开了。你现在是免费门诊,看病的目的是为了疗效,所以没有这一方面的体会。你父亲比你现实,不过他没有点破这一层利益关系的薄纸罢了,你要明白了父亲的一番苦心。”
他看见我惶恐的样子,马上说:“你父亲的担心是可以理解的。但他劝告你不要开经方就错了,不开经方怎么能学会中医呢?中国古代医学家说得好,要‘胆大心细’,特别是一些药性猛烈的方药,医生一定要研究出一个有效、安全区域,特别是要控制好方药使用的有效、安全边界底线。这样就有利病人,又能保护自己。”
我的心里突然受到触动,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日本汉方医学是不是就是通过减少药物分量来守住了‘有效安全边界底线’的。”张丰先生感到我的回答有点出于他的意料之外,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是你的一个新的观点,可以用来解释日本汉方家用药分量比我国中医师用药分量轻的一个原因。所以,一些药性猛烈的方药如葛根汤、麻黄汤、大小青龙汤、麻黄附子细辛汤、四逆汤,日本基层医生都敢使用,都可以常规地使用。有些方剂,如葛根汤都列为家庭用药。这在中国医生眼里是不可思议的。是啊,你的意见已经部分回答了你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这种谈话真使人心旷神怡,其过程本身已经足够我终生的记忆和回味。
临别时,他送我到大门外的路口,对我说:“临床上加强对日本汉方和中医经方用药分量的比较研究是一个大课题”。他的临别赠言好像是古人“中医之奥秘在于分量”一语的现代版。的确如此,日本汉方和中医经方用药分量的明显差异,象一堵高墙阻碍了两种医学的相互交流和渗透,一直到了黄煌的出现,才使这种举步维艰的被动局面有所改观。逝者如斯,今天回顾张丰先生前瞻性的临别赠言,恍然使人产生一种亡羊补牢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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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18 18:27:30 |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期——娄绍昆

“麻黄附子细辛汤”是治表证,少阴病、少阴证不是表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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