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失语的中医”
——“中医真的说不清治病机理吗”读后
王昆文 四川自贡高新区广芝林药房
阅7月23日《中国中医药报》上张效霞先生的文章“中医真的说不清治病机理吗”一文,他认为是说得清的,但是“不用去、也用不着探讨每个疾病发生的具体原因”,“最重要的是要寻找出那个维系‘平衡’的关键点”即病机,“并根据‘病机’立法、处方、用药”。然而,中医现在却得了“失语症”,是自己把话语权丢失了。
我基本同意他的这个说法,不过他讲得还不是很透彻,如他说“中医要说清楚治病机理,有效的途径与出路可能是回归中医原有话语系统”。而我则认为,这不是“可能是”,而是“必须是”,即应“让中医自己解释中医,把‘西化’了的概念、范畴重新加以厘正”。而这样就必须做大量“扳正”的工作,从中医教育、科研到临床等诸方面,都必须加以厘正,而不仅仅是“概念、范畴”的问题。因为目前中医西化已经积重难返,已经成为普遍现象或习以为常,成为中医界的主流趋势。“西化”了的中医还能说清中医治病机理吗?如果中医继续这样“西化”下去,那么终归有一天它会完全失语,更何论说清其治病机理。
观《新中医》2015年第6期(共332页,厚厚的一本)发表临床研究论著111篇,其文章题目中所用病名有80%都是西医诊断的病名,而使用中医之病名者甚少,只有寥寥数篇。在本期中,只有“医案感悟杂谈”栏目的9篇文章(共18页,排在末尾)属于比较传统的纯中医理论探讨,然而属于中西医结合式的或中药联合西药应用的文章内容,却占了绝大部分篇幅(共有234页)。二者之比为234:18,悬殊得多么大!
在如此众多的西医病名和西医名词面前,我不知道作为一个传统中医或所谓纯中医是否会有一种头晕的感觉?或者说简直如坠五里雾中,而还能保持清醒的中医思维的头脑?我们这些传统中医看不懂《新中医》上的大多数文章,因此就失去了阅读的兴趣。
要说真的能把中医治病机理说得清的人,我认为要首推邹润安与王孟英。每一个阅读过他们的著作,且有一定理论基础和临床经验的中医,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那才是中医的高手和大师!如王孟英治潘妪痛吐一案:“潘妪久患痛吐,多药莫痊。孟英视之:脉弦劲而数,曰‘口苦而渴乎?大便不畅乎?小溲如沸乎?’病者云‘诚然!但冷气时冲,欲呕不畅,渴喜饮沸,吐沫极酸,总由积寒深重耳!’孟英曰:‘因此谅诸医必用温燥之药矣!须知气冲觉冷者,热极似寒;渴欲饮沸者,饮邪内踞;吐沫作酸者,曲直所化。其病在络,故吐之不易。’方以茹旋栀楝批把叶丝瓜络木通生姜衣海蜇凫茈苏叶炒黄连,煎吞当归龙荟丸。一剂知,五剂愈。”像这样说得清病机的案例,在一部《王孟英医案》中比比皆是,可谓脍炙人口。有的医案洋洋上千言,对病情的描写和分析既准确又形象,议论精辟,说理入微,使无形的病机脱颖而出(如治何氏妇腹胀善呕一案)。虽然病情复杂,但他审症犹如燃犀烛怪,独具慧眼,辩论滔滔,难怪有人说他“议病迥出凡流;要知识见之超,总由读书而得”。尤其可贵的是,在许多案例中,王孟英都把疾病发生的具体原因也是讲清楚了的。可以这么说,一部《王孟英医案》,就是中医说清了治病机理的杰作或代表。
中医理论本身就有一定的玄秘色彩,掌握有一定的难度。加之当代的中医教育,内容又中西混杂,互有干扰,使人对中医更难学得深透,甚至对中医有些怀疑,信仰不足。这样要让他说清治病机理,实在是有些勉为其难。故关于中医的治病机理,不排除有的中医的确因为“说不清”而现在就说得越来越少,甚至不说,或干脆就用另一套西医理论来说。仿佛那样才说得清,或得到认可。在这样的语境和氛围下,中医特色自然就越来越淡化。就连陆渊雷先生都说“古人之悬揣,不合生理、解剖、病理”,即他也是在用西医的观点与理论来衡量及检视中医。而今天在中医学界,与陆先生持相同观点的还大有人在。归根到底,他们还是更相信科学,而对中医理论有所怀疑。
我认为,所谓“中医让人糊糊涂涂地活,西医让人明明白白地死”这句话未必是“戏言”,而是有它一定的真实性。不过,这个“糊涂”与“明白”都应该加引号。因为中医的所谓“糊涂”中实含有清醒,而西医的所谓“明白”中未必不糊涂。
因此,要找回中医的话语权,就必须撇清中西医结合带来的影响,否则,我认为中医西化的现实是不会有改观的,“中医说不清治病机理”的现象也许在人们的头脑中还会长期存在或加剧。张效霞先生和曹东义先生分别在九年前和八年前各自出版了一本《回归中医》的书,而今,回归中医的路依然走得很艰难。曹先生曾提出“冲出西医病名围城,中医才能卓然自立”,但十年时间过去了,我们依然还处在“围城”之中。而张先生“让中医自己解释中医”的主张与呼吁,似乎也没有多少明显的效果。正是:
杜鹃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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