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女,3岁,湖南省望城县某某镇人,就诊时间是1996年的秋天,这个病例治愈之神速,实在是出乎我们的想象,我的学生徐少为、王玉双常常提起此案,所以令我至今记忆犹新。
患者的母亲在不远的外地教书,平时由她的祖母抚育,每个星期天她母亲都回家看她。那年夏季,她突然出现首先是喊屁股痛,接着是哭闹,并且以手用力抓抠阴道,几呈狂躁状。一个三岁的幼女,居然会阴道内疼痛,而且以手用力抓抠,既令人匪夷所思,又令家长惶恐不安,首先是去省儿童医院诊治,经检查无阳性发现,予抗生素和维生素治疗无效,接着就去医科大学附属二医院诊治,检查也也没有发现阳性特征,也给予抗生素和维生素治疗,并且还加了点微量的镇静剂,服完后仍然没有取得治疗的效果,所以又去省妇幼保健医院诊治,同样也没有查出病因,开的也是抗生素和维生素类,药都没拿就回家了,不得已,才来看看中医。
患者饮食睡眠大小便都正常,她的病症呈发作性,发作时短则几分钟,长则十几、二十分钟,最长的时候可达半个小时,发作时她的祖母赶紧把她抱起来,一边抱着她,一边强行拿开她的抠着阴部的那只手,但拿开她的手时,她会紧紧护着不准把她的手拿开,手如果被强行拿开,她就哭闹得更凶,她的祖母没有办法只好用自已的手抵住她的阴部,她才肯作罢,她的手刚腾出空就去抓自已的胸、抓自己的脸,狂躁不安,稍微没有注意到,她的会阴部就被抓破了。
舌、脉、指纹正常,睡眠、饮食、大小便,甚至包括玩耍我都问到了,也都正常,面色也红润,双眼也有神,性情也活泼,发育也正常,不发病时完全无任何异象,我听完她祖母的讲述,看了她的舌脉指纹面色眼睛,问了些相关的情况,也还是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得的是什么病,该如何治疗。
因而寻思,西医检查无阳性发现,抗生素维生素甚至包括镇静剂的试验性或曰诊断性治疗亦无效,则无器质性疾病、无与病源维生物感染相关性疾病可知。既如此,则应该属于功能性疾病,功能性疾病,多与情绪有关,三岁幼女,哪里来的情绪剌激!?百思不得其解。
忽又转念一想,先不管那么多,从识证入手,先分析分析病情,再看看原因何在。首先,小女孩的病症呈发作性;其次,小女孩的病症发作时,每每以手用力抓抠或她的祖母以手抵压她的会阴部,她的疼痛才可以稍微缓和些(拘挛性疼痛用力挤压或抓住时可稍缓)。综合其病症呈发作性,疼痛部位在阴器,疼痛性质为拘急,则病位当定在肝经,病邪性质当定为风邪,这是因为“风者善行而数变” ⑦、“肝足厥阴之脉…循股阴入毛中,过阴器抵小腹…”⑻的然故,然而果然是风邪客入肝足厥阴之脉,又当如何治疗呢,我也没有好的办法可想。
风邪客入肝经,是外风,用荆芥防风之类疏散?是内风,用龙牡龟版之类镇潜?入了络,用全歇蜈蚣之类搜剔?是肝阴血虚所生,用当归枸杞之类滋养?是土虚木失其荣,用山药白术培其土以荣其木???均被一一否 定,捉笔很久,写不出方来。
脑海中不断浮现肝足厥阴之脉,风邪,风,足厥阴之脉,足厥阴…足厥阴…足厥阴…厥阴…乌梅丸…浮现脑中,乌梅丸,不是治蛔厥治久痢的主方吗?
张仲景说:“伤寒,脉微而厥,至七八日,肤冷,其人躁无暂安时者,此为脏厥,非蛔厥也。蛔厥者,其人当吐蛔。令病者静,而复时烦者,此为脏寒。蛔上入其膈,故烦,須臾复止,得食而呕,又烦者,蛔闻食臭出,其人常自吐蛔。蛔厥者,乌梅丸主之。又主久利。
乌梅丸方
乌梅三百枚,细辛六两,干姜十两,黄连十六两,附子六两(炮,去皮),当归四两,黄柏六两,桂枝六两(去皮),人参六两,蜀椒四两(出汗)。
右十味,异捣筛,合治之。以苦酒渍乌梅一宿,去核,蒸之五斗米下,饭熟捣成泥,和药令相得,內臼中,与蜜杵二千下,丸如梧桐子大,先食、饮服十丸,日三服。稍加至二十丸,禁生冷、滑物、臭食等。”
从张仲景宗师的原文来看,看不出乌梅丸与这个小女孩的病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但乌梅丸被后世认为是治厥阴病的主方,我也曾经用过乌梅丸治疗胆道蛔虫病、蛔虫性肠梗阻和经年累月的痢疾,效果都非常的显著,陈修园甚至还用乌梅丸治疗癫痫,据说有很好的疗效,但我没有用过,现在移来治疗这个小女孩的病,合适吗?我反复的问自已,回答有些勉强,病位既在厥阴经用公认的治疗厥阴病的主方治疗,大致上不会错,就这样为她处了三剂乌梅丸改成汤剂的方子,小其剂量,处方如下:
乌梅10枚,细辛3g,干姜6g,黄连9g ,炮附子5g,当归4g,黄柏6g,桂枝6g,人参6g,蜀椒4g,水煎服,少量频饮,一日一剂,共三剂。
没有想到的是三剂服完,疼痛就没有再发作了,她祖母担心再发作,又要我开了一个星期的药,按照效不更方的原则,开了原方7剂,嘱咐药后如果没有什么不适的话,就停药观察,只是考虑黄连附子用量大了一点,所以减轻了剂量。
我在那里工作至九九年才离开,知道这个小女孩病好了后,再没有发作过,算是完全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