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汤

下岗了！我的老婆是大佬new!

（2003年12月上半月《打工》     作者：兀好民）
影院的女经理因坚持原则，得罪了丈夫和他的“朋友”。丈夫耿耿于怀，“朋友”又推波助澜，直至把他们的婚姻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她下岗后，夫妻感情更是雪上加霜！就在她已经决定走出“围城”时，丈夫却突然身患重病，而他昔日的朋友却见死不救！这时候，她是坚决地走呢，还是会以德报怨地留下来拯救丈夫呢……

恶丈夫身患重症 她的离婚缓期执行

今年38岁的李玉霞，原是河南省三门峡市最豪华的“陕州影剧院”的经理。她坚持原则，得罪了不少人，包括她的丈夫和他的一帮朋友。

那是1998年一天晚上，剧院正在上映风靡全球的美国大片《泰坦尼克号》。李玉霞的丈夫贾增明带了几个朋友没有买票就要进去，被检票员挡在了门口。贾增明仗着是影剧院经理的老公，破口大骂。李玉霞闻讯赶到后，当着大伙的面，狠狠地批评了丈夫，接着她又自个儿掏钱从票房买了几张票，递给了贾增明的几个朋友。

谁知，李玉霞的做法引起了丈夫一个名叫王长法的朋友的反感。他是一个个体老板，开有一家“活鱼店”，早已是腰缠百万；他财大气粗，且又倚财仗势，于是就对李玉霞出言不逊：“我们能来这里看电影，那是看得起你这个经理！你别狗戴铃铛，充什么大牲口！”说完他把票扔在地上，领着那几个人扬长而去。

贾增明感到这事让他很丢面子，当晚回家跟李玉霞狠狠吵了一架，然后又登门去给王长法道歉，王长法却又火上浇油，挖苦他说：“咱们别来往了，我看不起你这号窝囊废，要是我的老婆敢当众抹了我的面子，我早跟他离了！”贾增明自讨没趣，一个人到夜市喝了些闷酒，回来后又跟李玉霞大吵一架，并且还动手打了她！

从此，他们夫妻间的关系便有了裂痕。李玉霞始终认为自己的做法并没有错，而贾增明却又常常受到王长法的煽动和教唆，结果他们夫妻之间一连几个月都是“烽烟四起”。

李玉霞实在忍受不了，便提出离婚。王长法得知这消息，马上怂恿贾增明：“离了算了，我给你介绍个漂亮妞！”但是，贾增明犹豫了。

1999年底，陕州影院由于在李玉霞的前任经理手上，已负债累累，被债主起诉到了法院。结果，影院主要的建筑物被迫拍卖抵债。李玉霞和她的职工们从此全部下岗，每月领不到一百元的生活费。李玉霞下岗后，贾增明的情绪更加糟糕，动不动就摔东西，吹胡子瞪眼，李玉霞几乎成了他的出气筒……

此时，李玉霞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跟丈夫离婚，并搬出家门另外租了房子住。可他们分居不久，贾增明却突然胃溃疡急性发作，痛得在床上打滚。与此同时，他还被检查出患有早期肝硬化。贾增明的精神一下子就被击垮了！更糟糕的是，他所在的棉纺厂效益不好，他又被迫吃了“劳保”，每月只能领180元的生活费。

李玉霞的公婆含着眼泪来求李玉霞，说你要在这时候和贾增明离婚，他就彻底毁了，现在只有你能“救”他！看着发如霜染的公婆，李玉霞的心软了，又重新回到家里来照料丈夫贾增明。

那一晚，李玉霞煎好了药，端到了他的床前，一勺一勺地喂，贾增明突然良心发现，抱着李玉霞痛悔不已，他乞求她说：“玉霞，求求你，不要离开我……”那一晚，李玉霞真是百感交集。

贾增明的悔悟，使李玉霞深感安慰。她下定决心，即使是千难万难，也要先给丈夫治好病。

李玉霞开始四处举债，可是她能借的朋友都借遍了，还是难以凑齐丈夫昂贵的医疗费。万般无奈的李玉霞，只好低声下气地去求王长法，希望他能在危难时刻拉好朋友贾增明一把。可是李玉霞万万没有想到，王长法却说：“钱嘛，我不能说没有，但是我不当家，跟贾增明一样，我的‘妻管严’太严重，全由老婆管着，你就手下留情吧，不要给我的家庭制造矛盾！”后来，李玉霞才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他之所以不借，主要是怕万一贾增明死了，李玉霞又还不起，那钱打了“水漂”……

看着贾增明的脸一天比一天消瘦，李玉霞心急如焚！为了解决燃眉之急，李玉霞只好卖掉了家中所有值钱的家具。同时，她还托娘家的哥哥给自己再找份工作。但是下岗的人太多，再就业的事迟迟没有结果。

李玉霞只好四处打零工，以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和丈夫的治疗……

救命要紧 女经理抹下面子上街卖鱼

2000年，李玉霞的女儿考上了河南省艺术学校，因为交不起学费，她急得直哭。公婆看到李玉霞早已是心力交瘁，就舍着老脸，亲自去向亲朋们借钱。婆婆流着眼泪发誓说：“我就是出门去讨饭，也不能让我的孙女失学！”在婆婆的帮助下，李玉霞终于凑够了女儿的学费。

送走女儿后，居委会主任来到了李玉霞家，说街道办事处经过调查，批准了她家享受“最低生活保障”补助。一贯自认为还算坚强的李玉霞，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感动得不禁泪如雨下，但同时又觉得自己沦落到这一步，真是一种耻辱！

那一天晚上，李玉霞独自来到了黄河大桥，一边抚摸着栏杆，一边泪水长流。一个开着工具车路过的鱼贩以为她要跳黄河自尽，就悄悄地把车子停在了一边，猛地上前一把把李玉霞拉住，说：“大妹子，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当他听了李玉霞的诉说后，给她出了一个主意说，卖鱼的生意还不错，如果你不嫌这活脏，他可以天天给李玉霞供货。 为了救丈夫，也为了救家庭，李玉霞毅然决定上街卖鱼。

李玉霞原是堂堂的影院经理，如今却流落在街头摆摊卖鱼，刚开始时，她真感到不好意思。见了熟人，李玉霞几乎不敢抬头。偏偏有些人还格外热情，大老远就喊：“李经理，你卖鱼呀？” “李经理”三个字，听起来特别让李玉霞心酸！

一次，一个女同学见李玉霞在卖鱼，像是看见了一只六头怪兽，她贴近李玉霞的耳朵，神秘地问：“你是不是贪污了？不然，经理怎么也下岗？”李玉霞气得没有搭理她，自作聪明的她就发出了一声叹息：“唉，如今腐败的人多了，怎么偏偏倒霉的就是你？”为了这句话，李玉霞心里整整难受了三天。

一天，一个人买了一条绵鱼，让李玉霞帮他杀好。李玉霞没有经验，就一只手摁着鱼脊，一只手掂着菜刀，学着别人的样子用刀背猛砸鱼头，不料一下子竟砸在了自己的中指上，顿时鲜血就染红了鱼案……她的中指被砸成了粉碎性骨折，被人护送到医院进行了处理。回到家后，李玉霞的整只手都肿得像面包，痛得她把嘴唇都咬破了！

第二天，李玉霞带上了止痛片，就又去卖鱼了。李玉霞那善良的公婆听说后，大骂病中的贾增明是“狼心狗肺”，为什么不把老婆给挡住！接着二老又撵到了菜市场，硬要把李玉霞拖回家，说她受伤的手绝对不能沾水。李玉霞说：“爸妈，我不要紧的，我得挣钱给增明看病呀！”婆婆颤抖着说了一句：“你永远是我的亲闺女啊！”，就止不住热泪滚滚……

还有一次，李玉霞发高烧，但是当天的鱼还没有卖完，于是她就一直坚持着把鱼卖完，才站起身来回家。谁知在回家的路上，李玉霞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马路上，额头被磕出了血。当一个好心人在救助李玉霞时，她求他说：“我有好几个一元的硬币滚出去了，请你帮我找找，我丈夫明天还要买药。”

当这个好心人把这话告诉贾增明后，那一晚上，他一直守在李玉霞的床前，泪水滂沱……

大概是得益于真情的力量，一年后，贾增明的病竟有了奇迹般的好转，身体一天比一天强壮，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好。那些天，他总是早出晚归，几天后，他竟然骑回了一辆二手摩托车，而且还焊了两个铁皮箱。他说这个家不能再让李玉霞独撑了，从今天起，他要负责帮李玉霞进货、送货。

李玉霞先是十分惊喜，接着又对他进行了劝说，说他目前的主要任务仍是养病！

他把脸扭向了一边，声音轻轻地，却如石破天惊：“把你累死了，我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2001年元月18日，一个看起来非常有气质的中年大嫂在李玉霞的摊上买了一条鲤鱼。当李玉霞问她杀不杀时，她不但频频摇头，而且还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李玉霞。但是临走时，她却把手提包忘在了李玉霞的摊前，当李玉霞发现后，她已经走得不见了人影。李玉霞打开提包一看，里面有一沓子百元大票，李玉霞心里十分着急，立刻朝她走的方向追了过去，终于在人流中找到了她。她数了数里头的钞票，在确认一张也不少的情况下，说了不少感激的话。

没想到第二天，这位大嫂又出现在了李玉霞的摊位前，李玉霞本以为她又要说些感激的话，没想到，她竟然劈头就问：“大妹子，你昨天卖给我的鱼是多重？”

李玉霞说，二斤呀。

她果决地说，你的秤不对！

李玉霞一听就着急了，说：“天地良心，我从来不会缺斤少两。”

她见李玉霞的脸色都急白了，突然笑了，说：“妹子，你误会了，那鱼我不让你杀，就是想回家称称。平时我买鱼，起码都少一二两，惟独你的却还多出了一两半，像你这种有良心的生意人真是少有。”

李玉霞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红着脸说：“大嫂，我本不是什么生意人，之所以来卖鱼，是因为我的丈夫有病……”

这位中年大嫂在听完她的话后，从身上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李玉霞，说：“这是我儿子的名片，他是金芙蓉饭店的总经理，他说从明天开始，他店里的鱼全部由你来供给。怎么样？”李玉霞听后，高兴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二天，贾增明就把满满的两铁箱鱼送到了金芙蓉饭店，他们一下子就要了60公斤。李玉霞顿时茅塞顿开：生意要想做活、做大，就必须得从大饭店上找门路！

来来往往 消逝的爱情又回来了

一天早上，李玉霞和丈夫一起到金芙蓉饭店送鱼时，正好跟前来送鱼的王长法碰在了一起。可是总经理点名只要李玉霞的鱼，理由是李玉霞的鱼不仅鲜活，而且斤两足，价格也合理。王长法当时就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李玉霞丈夫的鼻梁破口大骂：“贾增明，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哩，你这个王八蛋竟敢抢我的生意！”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原来金芙蓉饭店过去曾一直是由王长法供鱼的。

鉴于过去的交往，贾增明红着脸一声没吭。然而，王长法却更加气急败坏了，他舀起一瓢水，就朝贾增明的头上泼去。贾增明顿时就成了“落汤鸡”，水从他的头顶一直流到脚底，他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水，仍一动不动。那模样，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仆人在接受主人的惩罚！

王长法还不解气，就又开始侮辱起了李玉霞：“李玉霞，你不就凭你是个女的，性别上有优势，舍得身子拉关系——”言外之意，李玉霞能抢下他的生意靠的是作风不正！

“火山”终于爆发了！忍无可忍的贾增明突然间变成了一头怒狮，他“呜”地一声扑了上去，一把扭住了王长法的胸口的衣服，红着眼咬牙切齿地说：“王长法，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话要说到了明处，我可以把这个饭店的生意让给你，但你要敢说我老婆半个‘不’字，我今天就跟你玩命！”话落手起，他“嗵”地一拳，一下子就把王长法打倒在地！王长法压根儿没有想到，一贯在自己身边低眉顺眼的贾增明，敢跟他动手。他爬起来，抄起一把椅子就砸了过来，还高声大骂：“贾增明，你他妈的吃了豹子胆，敢动手打我？看我不把你砸成肉酱！”

贾增明简直气疯了，他飞快地跑过去，从菜案上操起了一把刀，就要跟王长法拼命，众人赶忙上前劝阻，东拉西挡，好不容易才平息了这场“战火”！

那天晚上，李玉霞流了眼泪。丈夫不许任何人来侮辱她，并不惜以死相拼，这使她感到无比欣慰！但为了丈夫今后的安全，李玉霞给金芙蓉的总经理打了电话，说愿意把金芙蓉的供鱼合同让给王长法。没想到半个小时后，总经理又把电话打了过来，说他们已经向派出所报了案。又说，要谁的鱼不要谁的鱼，得由他们决定，看质量还要看信誉；接着他又毫不含糊地强调，说从今往后，除了金芙蓉外，他下属的3个连锁店，也全部由李玉霞夫妇来供货。李玉霞还在犹豫，贾增明却一把抢过了电话，大声地说：“总经理，您尽管放心，我就是死了命，也不能死了诚信!”

完了，贾增明又质问李玉霞说：“你为什么要把合同让给他？你一点都没有做错，是他欺人太甚，是他在欺行霸市！你不要害怕，天塌下来有我来顶！我就不相信，他敢在背后打我的黑枪！”

2003年5月，《三门峡日报》在头版登载了李玉霞在街头卖鱼救夫的大幅照片，李玉霞的事迹在当地引起了不小反响。新闻报道又给李玉霞的生意带来了新的曙光，除了金芙蓉和它的连锁店外，此后又有3个大饭店跟李玉霞签订了供货合同。

爱情也给了贾增明无尽的力量，他不仅病好如初，而且干劲冲天，每天十来趟往返在饭店和鱼塘之间。鉴于生意已经做大，李玉霞后来贷款买了一辆工具车，还给丈夫配了一只新款手机，鸟枪换炮的“送鱼郎”从此愈加精神焕发！

2003年9月12日，是李玉霞的38岁生日。贾增明不顾李玉霞的坚决反对，坚持要在“小江南”饭店请客，但他的所有朋友中惟独没有通知王长法。

就在朋友们都落座后不久，王长法突然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李玉霞的心一下子悬起老高：“坏了，他要来砸酒宴怎么办？”果然，王长法一进门就高声大骂：“贾增明你这个王八蛋，你请客为什么不通知我？”说完，他扭头大叫了一声：“礼盒！”立时，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推到了贾增明面前。贾增明握着他的手，轻轻地叫了一声“大哥！”

在宴席进入高潮时，丈夫突然站起来说：“我今天请各位来，就是让大家来见证我的一个心愿，没有我的老婆，就没有我贾增明的新生。为了给我治病，她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还把所有的首饰全部卖光了。今天，我要当着朋友们的面，还她一个惊喜！”说着，他打开了一个手包，拿出了金项链、金耳环、还有金手链……天哪！李玉霞毫无任何思想准备，面对这满堂金玉，她懵了！片刻后，李玉霞起身跑到了洗手间，在那里大哭了一场……

宴席结束时，王长法最后一个离开。他握着贾增明的手，当着李玉霞的面说：“兄弟，哥过去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谅。你这家伙有福，娶了一个好老婆!”

几天后，李玉霞的哥哥突然来到了她家，掏出一张表来让李玉霞填。原来，他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为李玉霞找到了一份好工作。那天晚上，李玉霞考虑再三，对贾增明说，是因为卖鱼，才有了我们的新生活，也使我们的感情有了升华，我对那个三尺柜台还真舍不得。你明天把那张表给退回去吧，咱们俩还是继续卖鱼……

（文中王长法系化名）

编辑/肖江东（电子信箱:xjd@zhiyin.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