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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一本忽悠了中医界40年的伪书 --《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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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 16:14:0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罗鸿声 于 2014-3-11 06:14 编辑

[原创] 一本忽悠了中医界40年的伪书 --《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
                  新西兰注册中医师公会 罗鸿声
  《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以下简称《辅行决》)是一九七三年由河北省威县南镇村赤脚医生张大昌献给中国中医研究院的一本所谓的“中医古籍”,张大昌自云《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是其祖父从敦煌一道士手中购得,为敦煌藏经洞所藏写本,珍藏家中,原卷子于文革中被毁,于是张大昌将他学生的“转抄本”与经他本人回忆所写成的“追忆本”寄到中国中医研究院,经部分专家鉴定后,1988年由马继兴收载于《敦煌古医籍考释》中公诸于世。《辅行诀》公布后,即引起了中医界的关注,许多专家学者对其进行了研究,普遍认为《辅行诀》是敦煌遗书,是陶弘景亲撰或为其弟子集陶说而成,张仲景《伤寒论》是依《汤液经法》而成。代表人物有:马继兴、钱超尘、冯世纶、丛春雨、王淑民等。钱超尘在“仲景论广《伊尹汤液》考”一文中更认为:“《辅行诀》以确切的资料证明《伤寒杂病论》是在《汤液经法》一书的基础上撰成。”“《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在研究《伤寒杂病论》文献发展史上具有极为重大的意义。”一时间,《辅行诀》成了研究《伤寒论》的热点,各种不同的《辅行诀》版本也如雨后春笋般地从张大昌众多弟子处突然冒出,近来钱超尘等从张大昌众多弟子处收集了21种《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版本汇集成册出版,并将《辅行决脏腑用药法要》的书名改为《辅行诀五藏用药法要 》。由于上述专家学者的观点在中医界几成定论,以致许多研究中医史、伤寒论、方剂、陶弘景以及研究敦煌的论文及书籍都将《辅行诀》作为重要的文献资料加以引用。更有许多人以“研究”《辅行诀》而获取硕、博士学位。据不完全统计,二十多年来,公开出版的有关《辅行诀》研究以及将《辅行诀》作为文献引用的书籍和研究论文约有300多部或篇。王雪苔先生在《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校注考证》一书中曾说:“《辅行诀》是不是出自敦煌千佛洞石室密藏的古卷子本,这是一个必须回答的带有很大根本性的问题。如果确实有过古卷子本,那就表明在北宋初期之前已有此书传世,意义不可低估;如果不曾有过古卷子本,那就肯定是近代作伪,毫无价值可言。”遗憾的是,近二十多年来,中医界没有一篇文章或一部著作对《辅行决》的真实性提出过质疑,都盲从于上述专家学者的研究结论。然而《辅行决》真如上述专家所说的“是敦煌遗书,对张仲景《伤寒论》的研究具有重要意义”吗?笔者认真研读《辅行决》的原文以及王雪苔《辅行诀脏腑用药法要校注考证》和钱超尘的《辅行诀五藏用药法要传承集》等书后,发现《辅行决》有许多可疑之处。①《辅行决》来历荒诞,既无原件,也无任何书籍载录或征引,只有张大昌与他的学生抄写的两本手抄本,而张大昌对《辅行决》的来历及遗失有多种不同的说法,而且前后矛盾,漏洞百出。②书中所涉及的人物、事件与史实不符;③书中出现了与陶弘景时代或敦煌藏经洞封闭前(北宋前)不符的语言现象。④书中所涉及的许多中医学理论也晚于陶弘景时代或敦煌藏经洞封闭前的时期。有感于此,笔者收集了大量与《辅行诀》相关的资料,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从源流、版本、书名、内容、文字、成书年代及作者等多方面对《辅行诀》进行了全面而详细的考证,以确切的证据证明《辅行决》不是出自敦煌千佛洞石室密藏的古卷子本,而是一本近代伪书,对张仲景《伤寒论》的研究毫无意义。  现根据古籍辨伪原则,将考证要点简述如下:
一、从《辅行诀》的源流上分析:历代典籍(历代史志书目、私家目录、官修书目)均未著录,也未有任何书籍提过。而突然由收藏者张大昌献出,说出自敦煌,既无原卷,所存两种抄件内容亦互有出入,而且对于《辅行诀》的来历及损毁情况,张大昌有多种不同的说法,但内容荒诞离奇,前后矛盾,漏洞百出,又拿不出任何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辅行诀》是敦煌卷子。
关于《辅行诀》的版本,最初只有张大昌的学生的“转抄本”与张大昌本人的“追记本”,张大昌于1975年献出后,王雪苔先生将两个传本互勘编成“中研本”,自1975年“中研本”问世后,马继兴先生在1988年出版《敦煌古医籍考释》一书时,将“中研本”收入其中,并加以考释,称“考释本”,其后又相继出现了许多版本,如丛春雨的“全书本”、马继兴的“辑校本”、王淑民的“医方本”等。近来钱超尘先生等从张大昌众多弟子处收集了21种《辅行诀》版本汇集成册出版,并将《辅行决脏腑用药法要》的书名改为《辅行诀五藏用药法要》。笔者对众多的《辅行诀》版本进行研究后发现,这些传本都是以“转抄本”、“追记本”或“中研本”这三个本子为底本拼凑出来的,判别《辅行诀》版本的前后时间,最明显的标志是“点眼以通肝气”的条文,张海洲“转抄本”写为:“点眼以通肝气 治跌仆, 腰,气滞作痛,不可呻欠方。”;张大昌“追记本”为:“点眼以通肝气治跌仆闪挫,气血着滞不行,作痛一处,不可欠呻动转方。”;“考释本”为:“点眼以通肝气 治跌仆,䐴腰挫闪,气血着滞,作痛一处,不可欠伸、动转方。”。 从这一条来看,“转抄本”作“ 腰”,“追记本”无此术语,而《考释》则写为“䐴腰”,并加以注释。故“ 腰”是1988年以前《辅行诀五藏用药法要》中的术语,“䐴腰”是1988年以后的术语,可以说凡是有“ 腰”一词的本子,则应是1988年以前的抄本,凡是写为“䐴腰”者,均为1988年以后的本子。在《辅行诀》的众多版本中,只有张海洲转抄本写着“ 腰”,张大昌追记本没有该名词,而其余抄本均写成“䐴腰”,都是1988以后从“考释本”拼凑而成的。

二、从被依托者陶弘景的著作与《辅行诀》比较的异同去分析:《辅行诀》云:“陶云:诸劳损病方  汉晋以还,诸名医辈,张机、卫汜、华元化、吴普、皇甫玄晏、支法师、葛稚川、范将军等,皆当代名贤,咸师式此《汤液经法》” 又说 “隐居曰:外感天行,经方之治,有二旦、六神大小等汤。昔南阳张机,依此诸方,撰为《伤寒论》一部。”《辅行诀》说:“商有圣相伊尹,撰《汤液经法》三□”
陶弘景在《本草经集注•序录上》则说 “春秋以前及和、缓之书蔑闻,道经略载扁鹊数法,其用药犹是本草家意。至汉淳于意及华佗等方,今之所存者,亦皆修药性。张仲景一部,最为众方之祖宗,又悉依本草。……自晋世以来,有张苗、宫泰、刘德、史脱、靳邵、赵泉、李子豫等,一代良医。其贵胜阮德如、张茂先、裴逸民、皇甫士安,及江左葛稚川、蔡谟、殷渊源诸名人等,并亦研精药术。” “后稷伊尹,播厥百谷,惠被群生”
两相比较,两者的说法有很大的差别,例如:①《辅行诀》称张仲景为张机(玑),而陶弘景称张仲景。《辅行诀》露出了作伪痕迹,因为“张机”的称谓晚于陶弘景时代。张仲景之名最早见于魏晋时期皇甫谧的《释劝论》《论寒食散方》两篇文章中,其后直至中唐,凡涉及仲景事者,医家和史家均称仲景或张仲景。即陶弘景本人在《本草经集注•序录(上)》亦多次提到仲景,并未说张机,而张机之称始见于宋臣高保衡、孙奇、林亿等在《伤寒论序》中引唐•甘伯宗《名医录》之文。甘伯宗史书无传,《名医录》于宋臣校书后亡佚,所言仲景事,魏晋六朝乃至唐代医家均未提及,纯属孤证。②《辅行诀》称张仲景的著作为《伤寒论》,陶弘景则称张仲景一部,没有说书名,说明陶弘景时代张仲景的著作不叫《伤寒论》,《伤寒论》书名的出现亦晚于陶弘景时代。据宋•李昉《太平御览》载:“高湛《养论生》曰:王叔和性沉静,好著述,考核遗文,彩摭群论,撰成《脉经》十卷,编次张仲景方论,编为三十六卷,大行于世。”那么,王叔和所编次的是《张仲景方论》,书名不是《伤寒论》。陈延之《小品方》序云:“《张仲景辨伤寒并方》有九卷,……《张仲景杂方》有八卷。”《隋书•经籍志》载: “《张仲景方》十五卷 仲景,后汉人。梁有《张仲景辨伤寒》十卷,《张仲景评病要方》一卷,亡。《张仲景疗妇人方》二卷。”,《旧唐书•经籍志》载:“《张仲景药方》十五卷,王叔和撰”。《新唐书•艺文志》载:“王叔和《张仲景药方》十五卷,又《伤寒卒病论》十卷”。直到宋初,典籍所载,均无《伤寒论》书名,而宋臣(高保衡、孙奇、林亿等)校书后,才有《伤寒论》之名。③《辅行诀》称张机、华元化、皇甫玄晏、葛稚川、范汪咸师式《汤液经法》,而陶弘景则说张仲景一部,最为众方之祖宗悉,又依本草;华佗之方,皆修药性;皇甫士安及葛稚川亦只研精药术;并未说他们师式《汤液经法》。④《辅行诀》称皇甫玄晏和葛稚川为名医,而陶弘景则称皇甫士安为贵胜,称葛稚川为名人,并未称他们为良医。⑤《辅行诀》伊尹撰《汤液经法》陶弘景则说:“后稷伊尹,播厥百谷,惠被群生”并未说伊尹撰《汤液经法》。此外,《辅行诀》有“六极”病名中的五极,也与陶弘景之说不同,如《辅行诀》曰:“筋极、脉极、肉极、气极、精极”而陶弘景《养性延命录》引《明医论》云:“疾之所起,自生五劳,……五劳则生六极:一曰气极,二曰血极,三曰筋极,四曰骨极,五曰精极,六曰髓极。”无肉极、无脉极。与《辅行诀》说法不同。
三、从《辅行诀》所涉及的史事去分析:《辅行诀》下面所说的内容与史实不符, 这也是不能用后人改动来辨解释的。例如1、《辅行诀》说:“陶云:诸劳损病方  汉晋以还,诸名医辈,张机、卫汜、华元化、吴普、皇甫玄晏、支法师、葛稚川、范将军等,皆当代名贤,咸师式此《汤液经法》”这段文字既与陶弘景的说法不同,也与史实不符。(参看本书第九章)2、《辅行诀》说:“隐居曰:外感天行,经方之治,有二旦、六神大小等汤。昔南阳张机,依此诸方,撰为《伤寒论》一部”又说:“张机撰《伤寒论》,避道家之称,故其方皆非正名也,但以某药名之,以推主为识耳。”在这两段里,《辅行诀》所说的“张机”和《伤寒论》均非陶弘景时代的称谓,故与史实不符。《辅行诀》还说张仲景依二旦、六神大小等汤撰为《伤寒论》,但又避道家之称,以药名名方,这也与史实不符。《辅行诀》所说的的“道家”,其实是指“道教”,因为“道家”是春秋战国时代以老庄思想为主的哲学流派,没有任何医学专著,更不可能有经方本草,可以说与医是毫无关系的,其著作中也未提过“六神”之名。道教则是东汉中后期由张道陵创立的宗教,道教创立之后,也开始了“援医入道”的活动,医与道即发生了关系,魏晋南北朝时期达到高潮,代表人物是葛洪与陶弘景。所谓六神,就是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勾陈、腾蛇,其中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源于中国古代的星宿信仰,并非道教专有,道教将其列为四神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其实,在张仲景《伤寒论》方剂中四神已居其三,即大、小青龙汤、白虎汤和玄武汤(真武汤),若仲景撰《伤寒论》避道家之称,为何此三者不避,而避朱雀呢?而且,《伤寒论》中一百多个药方并非都是依据二旦、六神大小等汤。而成书于西汉时期的《汤液经法》更不可能用魏晋南北朝时期道教的四方护卫神来命名方剂。显然,《辅行诀》之说也是与史实不符的。3、《辅行诀》说:“陶隐居云:依《神农本经》及《桐君采药录》,上中下三品之药,凡三百六十五味,以应周天之度,四时八节之气。商有圣相伊尹,撰《汤液经法》三□”在《辅行诀》这段话中也是与史实不符的。①《神农本草经》一书,《汉书•艺文志》未载,这一书名最早见于陶弘景《本草经集注•序录(上)》,据陶弘景所说,他当时所见到的《神农本草经》已有多种不同的传本,而陶弘景整理的《神农本草经》,是以一种四卷本为底本,并从各种载药数量不等的《神农本草经》中选取三百六十五种药物归纳整理而成的,也就是说《神农本草经》的三百六十五味药是由陶弘景所审定的。陶弘景是不可能说伊尹依陶弘景审定的《神农本经》三百六十五味来撰写《汤液经法》的。 ②关于《桐君采药录》,根据今存文献考查,《汉书艺文志》不载,最早提及本书的也是陶弘景,他在《本草经集注•序录(上)》中说:“又有《桐君采药录》,说其华叶形色”,在李昉《太平御览》中也有记载。从《本草经集注》和李昉《太平御览》中多处引用的《桐君采药录》条文看,此书应是一部药物形态学专著,并无上、中、下三品之分。③关于《汤液经法》,《汉书•艺文志》有“《汤液经法》三十二卷”的记载,其实,在西汉时期的“汤液”并非中药汤剂,据《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云:“臣闻上古之时,医有俞跗 ,治病不以汤液醴酒”,在《素问•汤液醴酒论》和《素问•示从容论》也有“汤液醪醴”的论述,但从《素问•示从容论》的“毒药、刺灸、砭石、汤液”并列对举可知,当时的“汤液”并不是后世的中药“汤剂”。 “汤液”是指用稻米煮成的比较浓稠的汁液,醪醴则是以“汤液”与稻米发酵酿制而成的甜酒。由于汤液、醪醴与毒药(药物)都可用于治病,所以《汉书•艺文志》将《汤液经法》列为“经方类”书籍,与《神农黄帝食禁》列在最后,这表明《汤液经法》不是中医方剂专书,而是一部研究制作“汤液”和“汤液”治疗疾病的著作。考查古文献均无伊尹撰《汤液经法》之说,陶弘景也未说过伊尹撰《汤液经法》,只说:“后稷伊尹,播厥百谷,惠被群生”, 伊尹撰汤液之说最早出自《针灸甲乙经》的所谓“皇甫谧自序”,但皇甫谧在《帝王世纪》也未说伊尹撰汤液,而是说:“伊尹,力牧之后,生于空桑”“初,力牧之后曰伊挚,耕于有莘之野。汤闻,以币聘,有莘之君留而不进,汤乃求婚于有莘之君,有莘之君遂嫁女于汤,以挚为媵臣。至毫,乃负鼎抱俎见汤也。伊挚丰下锐上,色黑而短,偻身而下声,年七十而不遇。汤闻其贤,设朝礼而见之。挚乃说汤,致于王道”《针灸甲乙经》的所谓“皇甫谧自序”实乃唐人伪作,不足为信,而《辅行诀》依此为据说伊尹撰《汤液经法》也就与史实不符了。
四、从中医学术思想发展史的先后去分析:在《辅行诀》中明确指出“五行互含”理论、“六极”理论与“外感天行”理论出自《汤液经法》,这是明显的错误。首先,《汉书•艺文志》所载《汤液经法》并非中医汤方;其次,《汉书艺文志》所载《汤液经法》成书于西汉,而“外感天行”理论出自东晋;“六极”理论出自南北朝;“五行互含”理论则源于明朝张景岳的“五行互藏”理论,时间均晚于《汤液经法》成书的年代。此外,在陶弘景时代是不可能具备如《辅行诀》中的五脏虚实证候及其苦欲补泻方剂的,更遑论成书于西汉时的《汤液经法》。因而,可以肯定《辅行诀》中的五脏虚实证候及其苦欲补泻方剂既不是《汤液经法》的内容,也不是陶弘景所为,而是《辅行诀》作伪者以《备急千金要方》为蓝本,再从《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以金元以后的医籍中抽取某些内容拼凑而成的。
五、从《辅行诀》的内容去分析
《辅行诀》的小白虎汤与《伤寒论》的白虎汤相似。《伤寒论》有关白虎汤的条文有三:①《伤寒论卷第四 辨太阳病脉证并治下第七》:“伤寒脉浮滑,此以表有热、里有寒,白虎汤主之。知母六两 石膏一斤,碎 甘草二两,炙 粳米六合 右四味,以水一斗,煮米熟汤成,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②《伤寒论卷第五 辨阳明病脉证并治第八》:三阳合病,腹满身重,难以转侧,口不仁面垢,讝语遗尿。发汗则讝语,下之则额上生汗,手足逆冷。若自汗出者,白虎汤主之。③《伤寒论卷第六 辨厥阴病脉证并治第十二》云:“伤寒脉滑而厥者,里有热也,白虎汤主之。”《辅行诀》小白虎汤文:“ 治天行热病,大汗出不止,口舌干燥,饮水数升不已,脉洪大者方。 石膏如鸡子大,绵裹 知母六两 甘草炙,二两 粳米六合右四味,先以水一斗,熬粳米,熟讫去米。内诸药,煮取六升,温服二升,日三服。”
    两方比较,《辅行诀》在方证论述中有“热、汗、渴、洪”四大症。而《伤寒论》在论白虎汤证的三条中,第①条的“里有寒”应是抄写之误,从第③条来看当为“里有热”。第②条虽未言“热”,但三阳合病有讝语者,乃热甚所致,故三条均有热。关于“汗”,只有②条有“自汗出”之语,但不是大汗。脉象方面,第①条为“脉浮滑”,第③条为“脉滑”,都不是脉洪大。《伤寒论》三条白虎汤证均无“渴”的描述。故《伤寒论》白虎汤证不具备“热、汗、渴、洪”四大症,只有“热”而无“汗、渴、洪”。两书对白虎汤证论述的差异,暴露了《辅行诀》的作伪痕迹,因为从上述分析可知《伤寒论》的白虎汤证不具备“热、汗、渴、洪”四大症。到了清代,吴鞠通在《温病条辨》中才将白虎汤证的主症归纳为“四大症”,即身大热、口大渴、汗大出、脉洪大,并提出了白虎汤的禁忌证。如:《温病条辨•上焦篇》:第七条云:“太阴温病,脉浮洪,舌黄,渴甚,大汗,面赤,恶热者,辛凉重剂白虎汤主之。”。自此以后,注《伤寒论》者,多袭《温病条辨》之说。若《辅行诀》的小白虎汤是《汤液经法》之方,仲景《伤寒论》又是抄录《汤液经法》,为何两者对证型的描述不同?而且《辅行诀》的描述乃袭用清代温病学的观点,显然作伪者是受温病学观点的影响而将《伤寒论》的白虎汤改为小白虎汤。


六、从《辅行诀》的语言称谓上去分析:
1、《辅行诀》托名于陶弘景,我们考尽魏晋南北朝医籍,如《脉经》、《甲乙经》、《肘后备急方》、《本草经集注》、《刘涓子鬼遗方》、《小品方》、《诸病源候论》以及敦煌医学文献等亦无下列医学用语:大便秘塞、大便閟塞、痰涎、小便閟塞、大小便閟、肾气不足、痰澼、气息惙惙、气惙力弱、眩运、修真、出人意表、呷嗽、小便赤少。《辅行诀》出现这些术语,基本上可排除陶弘景亲撰的可能。
2、张大昌说《辅行诀》是敦煌藏经洞的卷子,而敦煌遗书写本题款年代最晚者为宋真宗咸平五年(公元1002年)的《敦煌王曹宗寿编造帙子入报恩寺记》,藏经洞的封闭时间在归义军曹宗寿统治时期(公元1002年 -公元1014年),故《辅行诀》中不应该出现北宋真宗大中祥符七年(公元1014年)以后的用语,但在《辅行诀》中出现了许多北宋以后的医学术语。例如:张机、张玑、升阳、扶阴、清滋、温渗、熟地黄、黄芪、牡丹皮、柴胡、杏仁、龙胆草、呃声不止、遗精、咯血、梦魇、怔忡、怔惊、面赤如新妆、川军、默契、宿积不消、心中跳动不安、锭(计量单位)、心痛如刀搅、恐惧不安、坐卧不安、枯瘦如柴、羸瘦如柴。这些术语的出现,可以断定《辅行诀》不是敦煌卷子,进而也就明确《辅行诀》不是陶弘景弟子辑录陶氏之说。既然《辅行诀》既不是陶弘景的著作,也不是陶弘景弟子集师之作,那肯定是托名于陶弘景的伪书。
例如《辅行诀》对“二旦六神汤”的解释:“阴旦者,扶阴之方,以柴胡为主;……朱鸟者,清滋之方,以鸡子黄为主;玄武者,温渗之方以附子为主。”
在这段文字中,“扶阴”作为医学术语,宋以前医籍未见,医籍中首见于《注解伤寒论》,如《注解伤寒论•卷三•辨太阳病脉证并治法第六》“大柴胡汤”注:“枳实、芍药之酸苦,涌泄而扶阴”《注解伤寒论•卷六•辨少阴病脉证并治法第十一》“附子汤”注:“酸以收之,芍药之酸以扶阴”。 “清滋”用作医学术语则出自明清以后医书,如《重订广温热论•第一卷•温热遗症疗法(添加)》云:“虚烦不寐者,余火扰动也,黄连阿胶汤清滋之。”《辅行诀》的小朱鸟汤正是“黄连阿胶汤”,故《辅行诀》的“朱鸟者,清滋之方”应是源于《重订广温热论》。“温渗”一词最早见于冯兆张的《冯氏锦囊秘录》,如《冯氏锦囊秘录杂症大小合参卷一 化源论》云:“寒独寒,当从温补,兼湿当从温渗。”

七、从外证进行分析:《辅行诀》中的内容没有任何文献引,反而《辅行诀》大量引用了《素问》、《灵枢》、《伤寒论》、《金匮要略》、《备急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外台秘要》等书的内容。下面摘取1处《辅行诀》方证中引用的《素问》《灵枢》条文与《素问》、《灵枢》、宋臣校注后的《备急千金要方》及未经宋臣校注后的《新雕孙真人千金要方》中的相关条文进行对比分析即可明了《辅行诀》方证中引用的《素问》《灵枢》条文来源于宋臣校注后的《备急千金要方》。如《辅行诀》:“[又]心胞气实者,受外邪之动也,则胸胁支满,心中澹澹大动,面赤,目黄,善笑不休;虚则血气少,善悲,久不已,发癫仆。”《备急千金要方•卷十三•心脏脉论第一》:“是动则病手心热,肘臂挛急腋肿,甚则胸胁支满,心中澹澹大动,面赤,目黄,善笑不休。”《灵枢•经脉》:“是动则病手心热,臂肘挛急,腋肿,甚则胸胁支满,心中憺憺大动,面赤,目黄,喜笑不休。”《新雕孙真人千金方•卷十三•心脏脉论第一》,则云:“是动则病手热,肘挛、腋肿,甚则胸中满,心中澹澹大动,面赤,目黄,是主脉所生病者”在“心中澹澹大动,面赤,目黄”之后无“善笑不休”之语。
四条对比,《灵枢》为“喜笑不休”,《辅行诀》与宋臣所校《千金要方》则为“善笑不休”《新雕孙真人千金方》则无“善笑不休”。以此可知,乃《辅行诀》取宋臣所校《千金要方》之文并将条文改动了几个字。
八、《辅行诀》的著作体例与陶弘景的著述不符:《辅行诀》的卷首题“梁华阳隐居陶弘景撰”,而在其文中又有“隐居曰”、“陶曰”“陶云”等语,书的题款与书中内容是矛盾的,这与古人著书的体例不符,即便是陶弘景亲撰或是后人辑录陶氏之说而成,都不可能出现这种矛盾的情况,如果为陶弘景亲撰,书中不可能用“陶曰”“陶云”。如果是后人辑录陶氏之说,则题款绝不会用“梁华阳隐居陶弘景撰”之语,而应是“梁华阳隐居陶弘景述,某某辑或撰次”。从《辅行诀》的题款与内容的矛盾也反映出《辅行诀》既不是陶弘景亲撰或是后人辑录陶氏之说而成。
从以上八个方面看,《辅行诀》在源流、版本、内容及著作体例等方面都露出了许多作伪的痕迹,基本可以断定《辅行诀》不是出自敦煌藏经洞的“敦煌写卷”,而是一本成书于近代的伪书, 对中医史及伤寒论的研究毫无价值可言。


点评

罗先生考证严谨,现在中医界就是缺少这样认真的人  发表于 2014-4-21 11:13
2
 楼主| 发表于 2014-3-1 17:31:02 | 只看该作者
董建军 发表于 2014-3-1 08:27
所谓六神,就是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勾陈、腾蛇,其中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源于中国古代的星宿信 ...

小董真可爱!

点评

你知道什么是宿吗?  发表于 2014-3-2 19:23
3
发表于 2014-3-1 18:09:58 | 只看该作者
        我也买了一本,看了以后,直呼上当。在中国中医药论坛中还辩论了一阵子。先生的考证我不敢评论,因为我的知识不够,只是觉得与《伤寒论》没有关系。
4
发表于 2014-3-2 09:52:09 | 只看该作者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5
发表于 2014-3-2 19:57:56 | 只看该作者
    罗先生治学严谨,值得称颂。
    如此宏篇考证,罗先生受累了。
6
发表于 2014-3-2 20:54:16 | 只看该作者
建议发表在今年即将出版的〈国医年鉴〉上。
7
发表于 2014-3-2 21:31:21 | 只看该作者
罗兄确实辛苦了。

窃以为,认定古医书的真伪,一是流传有序。如果仅有抄本,确实不妥•••

二是其实际价值。如果有一定的学术价值、临床价值,虽托名,只要没有矛盾、错讹,亦可认可。如果了无价值,嘿嘿,不聊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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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3 04:03:26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罗鸿声 于 2014-3-2 20:13 编辑
中西医融合观 发表于 2014-3-1 10:09
我也买了一本,看了以后,直呼上当。在中国中医药论坛中还辩论了一阵子。先生的考证我不敢评论,因 ...

谢谢先生的回复,先生对伤寒论的研究很有造诣,故能看出《辅行诀》与伤寒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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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3-3 04:08:55 | 只看该作者
刘亦之 发表于 2014-3-2 01:52
哈哈,罗兄好。先生的文章对我来说就像一个初中生看大学的课程。今生只要能及先生的十之一二足矣。:handsha ...

兄弟太谦虚了,兄弟对中医针灸的研究和思考也有很高的造诣,比那些浪得虚名者强多了.
10
 楼主| 发表于 2014-3-3 04:19:45 | 只看该作者
王锡民 发表于 2014-3-2 11:57
罗先生治学严谨,值得称颂。
    如此宏篇考证,罗先生受累了。

王教授致力于用现代科学理论阐释中医,揭示中医的科学原理绝对是中医发展的必由之路和正确之路,我们应该多向王兄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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