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中医房室养生探究

杏林奇葩

中医房室养生探究
王立
房室养生是中国古代性医学中的重要内容，虽然在其发展过程出现过一些偏颇的认识和行为，但房事必须注意养生、房事可以养生的思想，己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部分，深深扎根于民众之中，并且在药、食补益和房室养生方面积累了许多宝贵的经验，时至今日，仍有许多值得参考、借鉴与发扬之处。
一
中国古代性医学中的养生，源自于中国古代的阴阳天道观，滥觞于先秦的养生学思想。早期的中国传统医学和有关的巫术、方术就是把服食（吃药、吃饭）、调息（气功）、导引（形体锻炼）和房中（性交技巧）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从中发展出一种日益神秘化和技术化的体系，既带有一切原始思维的幼稚性，也带有它的天然合理成份。在此基础上，中国古代房中术认为，男女之道是天地阴阳之道的精巧复制。用中医典籍《黄帝内经》中的话来说就是“法于阴阳，和于术数”。
上文中的“服食”、”调息”、”导引”和“房中”即是中国传统医学中养生学的内容和养生的方法与手段。“房中”是其中的一个分支，但“服食”、“调息”和“导引”也经常用作增强性功能和（或）房事后补虚的方法。古人将房中视为养生的重要内容之一，其原因一是房事本身就是阴阳天道；一是正常和强健的性功能反映了身体的健康，并认为通过房事能促使其更加健康长寿。如房中书《十问》所论：“君必食阴（指调息中的吸食阴气）以为常，助以柏实（指服食柏子仁）盛良．饮走兽泉英（指饮牛、羊奶），可以却老复壮，曼泽有光。接阴将众（指房事次数较多），继以飞虫（指食用一些禽类动物），春雀圆子（指食用禽蛋），兴彼鸣雄，鸣雄有精（以雄健的公鸡作比喻），诚能服此，玉策（指男性外阴）复生。”所以，古人对于房事养生的观点是：房事（通过房中技巧）可以养生，房事中又必须注意养生。
二
古人为什么会提出房事养生？房事养生的思路是什么？在依据古代性医学文献内容加以阐释前，须先明确中国传统医学对于“精”的认识和含义。精，是生命的基础，所谓“两神相搏，合而成形，常先身生，是谓精”（《灵枢·决气篇》）。精又可分为先天之精和后天之精。先天之精禀受于先天，与生俱来，由男女之精相合，构成身形。而饮食营养之精则被称为后天之精。古代性医学对于房事养生的认识，基本上围绕着这个“精”字而展开。用阴阳学说来认识和分析，精又可分为阳精（男）和阴精（女），并且阳精中有阴精的成分，阴精中亦有阳精的成分。阴精和阳精是相互对立又相互依存的关系，古人强调阴阳两精应该相互交合，所谓“独阳不生，孤阴不长”。交合的结果可以是男女双方都从对方身上获得益处，以加强自身的阳精和阴精；也可能是两败俱伤；还可能是此长（增强）彼消（减弱）或此消彼长。于是就构成了对于房室养生的理论认识，即应在男女（阴阳）相合中驱利避害。
我们知道囿于当时的手段，古人往往是从对现象的仔细观察去推知事物道理的。在房室养生方面，则主要是通过下述两种现象提出问题和寻找解决问题的途径。
首先，古人观察到人体性器官与其他器官同时产生而功能最先衰萎，从而从人生全景的角度提出了房室养生问题。“阴阳（指男女性器官）与九窍十二节俱产而独先死，何也”？（《十问》）在古代人们知道，男女交合时都有精液分泌，又必须是“男女构精”方能有孕育，这个精也就是房事时男性外阴射出精液（阳精）和女性阴道分泌物（阴精），当时还不具备只有精液中的精子和子官中的卵子结合才能受孕的知识。故认为男性性器官的最先衰萎与射精有关，女性则以更年期停经（丧失生育能力）为标准。这一问题可以从《内经》中有关“天癸”的理论找到解答。
其次，中医房室养生以男性为主，从社会学上分析乃中国古代处于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使然。但从学术上看，还有它的另一面，即古人观察到男性在房事射精后所表现出的疲惫感和不应期，认为是因精液的丧失所致的虚弱，“夫精出则身体怠倦，耳苦嘈嘈，目苦欲眠．喉咽干枯，骨节解堕，虽复暂快，终于不乐也”（《彭祖经》）而且如果多次行房射精的话，则疲惫感会越来越强，不应期会越来越长，人更“虚弱”，因而认为男性的阳精数量有限，故需要补养。也就是说自《十向》和《内经》以后，房中书从男性每次行房后的表现提出了房室养生的问题，同时古人也观察到，当女性在一次完美的房事后，伴随着阴精分泌的是兴奋、热情和主动，表现出对与其行房的男性“亲之兄弟，爱之父母”（《天下至道谈》），并且不少女性具有连续行房均能引起性兴奋的能力，因而认为房事中女性阴精的分泌反而能增进女性的健康，并且认为女性的阴精取之不竭，这也就构成了房中书历来对女性房室养生的重视远逊于男性的原因。
三
男性房事养生的方法，可用“开源节流”四字概括。开源指男性在房事中流失精液后，用食物和（或）药物进行补养，以使体内产生新的精液，所谓“精盈必泄，精出必补”（《十问》）。早期房中书以食补为主，主要是食用禽、蛋、肉、奶等高蛋白饮食，后期随着医药的进步，则以药补为主，因中医理论认为肾主生殖，故所用多为补肾类药物。这种进补的认识和习惯，构成了中医补法重要部分，但在具体应用时。有时与壮阳（增强性功能），以及治疗诸如阳痿、遗精、精液短少等性疾患难以区别。实际上这几者之间有时也难以区别或难有一条明确的界限，即使对现代的性医学而言，也是如此（参见“从性药看性医”，［美〕戴潍·斯蒂普、罗伯特·威塔克，《编译参考》1998，第8期）。至于经几千年实践经验所总结出来的无数补养方药，则远不是一篇文章所能评述得了的事情，本文只能在后面的讨论中表明笔者最基本的观点。
节流则因其直接涉及性行为技巧，以及道教和儒家思想的干预而显得十分神秘。早期房中书于此的原则是“乐而有节，则和平寿考”，这是西汉早期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根据当时的房中书内容而总结出来的，他肯定了房室行为的合理性和人道价值，肯定了男女两性的关系不仅仅是为了生殖繁衍，而是建立在两性间“乐”的基础上。然而这种“乐”又不是纵欲，而须以人类理性加以节制，以使这种“乐”不至于对人的身体造成危害，从而指出了房室行为中的养生原则。这种节制一指房事次数的节制，一指房事时射精次数的节制。对于前者，《汉书·艺文志》中指出可以通过“制外乐以禁内情”，也就是提倡参加各种其他的愉悦身心的活动以使人免于沉溺在房事中，对于后者，则通过房中书指导尽量避免在房事中射精，或“数交一泄”，以保持精气的盈满，这种行为被称为“玉闭”。至于因“玉闭”而如何解决房事中男性因不射精的快感问题，房中书认为：“若乃动不泻（指行房但不射精），气力有余，身体能便，耳目聪明，虽自抑静，意爱更重，恒若不足，何以不乐耶（《彭祖经》）？”也就是说，古人还是通过对男性在不射精的房事中所表现出的持久亢奋，以及长时间行房能力的观察，得出“玉闭”可养生的结论。对这一结论的补养作用本文不作贸然评定，但其行为却能促进男女，尤其是女性对房事本身的满意，而这种行为方式亦为现代性学所认可。在年龄方面。则强调40岁左右为男性身体状况的分界线，因40岁以后人的精气开始衰退，故尤须注意养生。
虽然中国古代性医学没有如对男性那样刻意讲求女性的房室养生，但同样认为：“男不可无女，女不可无男”（《千金要方》）。因为“天地之间，动须阴阳，阳得阴而化，阴得阳而通”（《玄女经》）。只有经常有和谐房事生活的女性，才能“以阳养阴，百病消除，颜色泽悦，肌好，延年不老，常如少童”（《玉房秘诀》）。所以，十分在意女性在房事中的性快感激发，因为前已述及的原因，即古人通过对经历性快感高潮后女性反应的观察，认为如此才对女性的身体健康有利。另一方面，古人也认为房事中只有如此的女性才对男性养生有利，其原因将在下文阐释。
至此，中国古代性医学对于房室养生的认识是积极与正确的，在男女交合符合阴阳天道的观念指导下，通过房事技巧，达到“女快意，男盛不衰”（《素女经》）的境地，这对于男女双方的心身健康皆有益。尽管中国古代长期处于封建社会之中，但国外研究汉学的学者如高罗佩、李约瑟等人皆认为，中国古代性生活从总体上讲是一种健康的性生活。
然而由于中国古代性医学在认识上的一些错误，在房室养生方面也夹杂出现过一些荒谬的行为。其缘由仍因于对“精”的片面强调上。虽然古人为惜精而主张在房事中尽量不射精或少射精的认识与今人不同，但其结果却导致房事时间的延长而易使男女都有满意的交合。然而这一认识在汉代以后被道家、方士扩展，认为男性在房享中通过一定的技巧，即感觉要射精时用手压住会阴部，阻止精液外溢以“还精补脑”，则不仅是养生，而且可以长生不老，得道成仙。
在男性不射精、甚至还精补脑的同时，还主张通过种种性技巧激发女性性欲，促使女性”阴精”分泌。因为当时错误地认为，交合中女性分泌的阴精可被男性吸收以补益身体和促使男性长生不老，得道成仙，这就是所谓的“采阴补阳”。并且还认为：①女性在性成熟后（以月经来潮为客观依据），其阴精的分泌随年龄而递减，40岁以后就基本缺如。②每个女性每次分泌的阴精有限。为使男性更多地采取阴精以利于身，因而主张“多御少女”、“一夜御十女”、“御女苦不多也”。这些主张脱离了中国古代房中术早期追求快乐和健康的醇真理念，堕人荒唐与淫乱之中，但却迎合了统治阶级既要淫俟又想长生的需要。由于得道成仙之不可能，又由于宋明理学的兴起，这些荒谬的认识和主张在宋代以后的性医学中被剔除。
被剔除的也包括早期房室养生的一些精华部分，如早期“乐而有节”的房事养生原则。宋代以后，中国古代性医学仍承袭前人对“精”的认识，医家又多认可宋明理学对房事目的仅为生育的说教，因而于房室养生方面多从节欲、寡欲，甚至是禁欲上提出主张，对于和谐、快乐的房事于人的心身健康有益方面少有阐发，从而又走上了另一条歧路。
四
总结上文，在继承和发展中国古代房室养生的思想和经验的过程中，除了剔除明显的荒谬之处如藉房事以求得道成仙，或主张禁欲以求保精长生等外，笔者觉得还有如下问题可以提出讨论。
随着人们的物质，精神生活水平的提高，对养生长寿的企求也越来越殷切。养生，简单他说就是保养身体，它对人们从身体到行为的要求是全方位的，且须因每人不同的体质等各方面因素采取针对性的措施和方法，房室中的养生仅为其中的一个方面，更不能简单地用性行为强弱去判别。也就是说，当今天我们去整理挖掘古人几千年留下来的大量有关房室养生的方法和方药时，应注意养生和壮阳的区别。壮阳这一中国传统性医学中的特有名词，是指增强性功能，与养生并不是同一概念，但古人有时却因是以现象观察而推之事理，而将这两者混淆。即使对于古代壮阳的文献，也应仔细甄别不应一概否定或肯定，其中有的确因增进性功能作用而促进和谐房事，对养生有利，何况有时壮阳与治疗某些性功能障碍难以划清。但有些却明为壮阳而实则提倡纵欲，诚如明代养生医家高濂所言：“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不可已，亦不可纵。纵而无厌，疲困不胜，乃寻药石以强之，务快斯欲，因而方人术士得以投其好而呈其技矣。”历史上诸多因壮阳伤身甚至被毒死的皇帝、权贵们当为前车之鉴。
现代医学知识告诉我们，男性在房事中是否射精而导致的不同表现，并不能作为房室养生与否的指标。但古人因此而倡导的“玉闭”行为，却对促成和谐房事无害而有利，因为它可以使“女快意”，而男性则“意爱更重，恒若不足”，这显然是符合养生宗旨的，并且是对男女双方。所以我们是否可以这样理解，这一古人并非正确的推导，却得出了一个正确的指导方法，从而也就提示我们，在对待古人留给我们的东西，特别是象房中术这类较为敏感的遗产时，应避免以现今的各种标准，主观先导，轻率武断地过早下结论。
最后，本文想要强调的是，我们现在挖掘整理这方面的文献，并非仅仅是为了证明过去的辉煌，更不是为了指出古人的失误，而是为了“今用”。性医学因其本身的特殊性，除生理因素外，更多地与社会、心理因素等相连，与民族传统文化相系，有关房室养生的思想上与方法、方药，在中国已绵延几千年之久，深入人心，是挥之不去的事实，倘若我们在扬弃过程中用好这笔遗产，则将有利于当代性医学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