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直抒胸臆话中医（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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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抒胸臆话中医（之一）
   
人类社会已经步入了科技、经济飞速发展、空前发达二十一世纪，中医这门古老的医学历经了辉煌与沧桑，迄今仍屹立于世界医坛，以传统“经验医学”的身份与以现代科学为坚强后盾的现代医学分庭抗礼，这在当今世界不能不说是一大“奇观”。为什么这种被认为“不科学”的“经验医学”（所谓“经验医学”就是没有“科学”理论体系的医学）能在科学技术空前发达的二十一世纪与在世界上广泛流行、投入研究资金可谓天文数字的现代医学并驾齐驱，而且似乎越来越得到世界人民的认可呢？其中的道理绝不是简单几句话就可以说得清楚的，需要有识有志、爱好真理的人们去好好思考一番。
虽然目前中医似乎在世界范围内越来越被人们（尤其是患者）所认可，但中医的处境其实并不乐观，其中更有绝传的隐患！这种说法绝不是危言耸听，中医在继承、弘扬、发展等诸多方面确实存在着严重的问题。
  
中医源流的另类观点及现代中医的艰难处境
关于中医起源于何时，中医理论是如何形成的问题，专家们（诸如考古、诂训家）自有一番考证和说法。笔者在与朋友谈论中医时，始终支持以下的观点，即：古时巫、医不分（即是“巫、医不分”，也就没有现代意义的“巫”和“医”），中医的阴阳、五行、经络、藏象之学皆起自上古，当时并无文字，全凭师徒口传心授，代代相传。中医之学源于古人对世界及人体深入细致的观察与思考，经络、藏象之学更是源于“反观内视”实践与临床经验的综合。这种观点笔者也是接受于“师徒相授”的。当然，这种观点到了考古、诂训家那里，必会遭受指责——你说中医的经络、藏象理论源于“反观内视”见于哪本（受现代史学界、中医学界）公认的著作？笔者自然是没有凭据（仅凭李时珍的一句话当然说服不了专家们，而历代丹道、养生家的著作更被视为无稽之谈）。然而这种“经络、藏象之学更是源于‘反观内视’实践与临床经验的综合”说法是否纯属荒谬呢？笔者窃以为不然——没有所谓“公认”的文字记载并不能成为否定这种观点的有力依据，试问，哪位专家的祖先全部都有“公认”的文字记录在案？是否在有文字记载之前，可以断定其没有祖先或者有否祖先值得商榷呢？亦或我们一定要在某地挖出一些化石才能断定某人必有祖先？
至于中医的经典著作，确实是随着文字和书写工具的发展而逐渐出现的。中医学的发展、完善也有极其漫长的过程，但笔者认为这个过程却不是与经济、科技的发展完全同步的。自唐代以后，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中医开始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医生关注的重点逐渐转向实用领域，对中医的“根本”，即中医的医学理论、治疗方法产生的根源大多不事研究，自身大多不对“人天之学”进行深入研究和体会。遂使经络、藏象之学成为无源之水，后人从事经典研究，因无切身体会，大多望文生义，久之，以讹传讹在所难免。巫、医未分之际，掌握“反观内视”、参悟“人天之学”的“圣贤”，其学术流派渐渐隐于道家养生家之流。由于道家的隐士思想，加之师徒之间恪守“非其人勿传”的“戒律”（大家可以参看《史记·扁鹊仓公列传》对扁鹊学医过程的记载），其学术思想在社会上并没有得到广泛流传，至今更可以说是“不绝如缕”了！“非其人勿传”是古人重“德”的表现，其实既非其人，即便传之亦不可得。这也许是古人对“天道”运行的规律的认识吧。这种认识指导实践的得失值得作进一步探讨。
尽管“人天之学”越来越不被从事中医者所重视（这是与中医自身的发展过程作比较，如与西医比较，现在的中医对“人天之学”的重视程度还是要好得多的），但历代也不乏“聪明正直”、天资颖悟的医生，“悟”到了不少“天机”，中医学在临床应用中也在不断发展，金元时期的刘河间先生毕生精研《黄帝内经》，提出“火热论”，对中医的贡献可谓巨大，自河间以后，朱丹溪、李东垣、李时珍、李中梓、傅青主、吴又可、薛生白、王士雄、赵学敏等名家辈出，不胜枚举。中医发展到今天，在理论和临床技巧方面都有了不少进步，这倒不可妄加“厚古薄今”，但随着社会的发展，中医的分科也如西医般越分越细，中医医师大多只关心某药能治某病，对“反观内视”、“人天之学”不仅束之高阁、漠不关心，甚至还有妄加批驳、擅自篡改的。诸如现行中医教材解释五行为“构成世界的五种物质”，经络、穴位的发现源于人民“在劳动中积累的经验”等等，这恐怕有点儿自伐根本、自掘坟墓了。笔者这样说似乎又有点儿夸大其词了，其实不然。因为“五行” 是古人对世界变化规律的一种认识，通过“木”、“火”、“土”、“金”、“水”阐述事物变化的复杂关系，其中所述更多的是“象”、“数”、“气”、“化”的道理。把五行说成是五种物质，古人学问即被一刀斩断。又如说经络、穴位的发现源于人民“在劳动中积累的经验”，当然有点儿“劳动人民是创造历史的英雄”的味道，但作为学术研究就很不严肃了。试问，在几千年前交通、信息交流那样不便的情况下，广大劳动人民是怎样把自己在劳动、生活中偶然获得的一点儿经络、穴位传感的认识与人体的五脏六腑有机地联系在一起，综合成为目前用现代科技手段尚不能全面认知，但又不断有新的证实的极其复杂微妙的经络学呢？这种经不起推敲、似乎也无人愿意推敲的说法大行于世，灌输给广大中医学子，是否欠妥？这其中不只是一个研究历史的问题，还有如何进一步研究发展中医基础理论和临床治疗技术的方法问题，值得有识之士加以关注。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在毛主席的大力提倡下，中医得到了一定的发展，也从解放前“中医不科学”、“取缔中医”等叫嚣的阴影中逐渐走出，进入到广大人民群众的社会生活当中，但一场十年浩劫，中医界损失巨大，不少中医巨匠惨遭迫害，致使学问失传。遥想当年扁鹊被刺于秦、仓公获罪而隐，华佗杖毙于狱，其学问失传者十之八九，祖国医学命运多蹇，倍遭“人祸”，岂其“数”哉？
二十世纪初，随着“新文化”运动的开始，中医被视为“不科学”、伪科学，惨遭排挤，险被取缔。虽然在新中国成立后，毛主席曾经倡导发展中医，但在现代科学迅猛发展、在意识领域占据绝对优势的今天，一方面用现代科学、现代医学的理论仍无法解释中医的理论和治疗方法，另一方面，西医学界又对中医具有无法明说的畏惧与抵触情绪——承认中医似乎对其自身的学术地位会产生很大威胁。所以目前在医学的宣传教育方面，对中医多有贬低，就连目前的中医界（大多已经西化了。按廖厚泽老师的说法，“中国人自鸦片战争被洋枪洋炮打昏了头，至今还没清醒过来”！笔者按：不问失败的缘由，把传统文化一棍子打死，实在有失公允），也常常自己贬低中医，以至在社会上流行中药治疗疾病见效慢，急性病找西医、慢性病找中医的说法，而西医学界一口咬定、广泛宣传的医学观点却是现在人类疾病中绝大部分慢性病是不可治愈的，必须终身服药，中医的所谓“擅长治疗慢性病”也就不攻自破、无地自容了。中医难道真是“狗肉上不了大席”吗？
总之，当今中医学在从表面上看来似乎越来越被世人所了解和理解，但实际上是举步维艰，倍受排挤。现行的医学法律，也是从西医学的角度制定的，中医医师即便有惊人技艺，大多也只能明哲保身，不敢去趟“混水”，更不用说为中医树立旗帜了。西方人看中医，总是莫明其妙，难以理解，恰如我国著名的古典小说《红楼梦》虽被国人公认为艺术佳作，但西方人确实既无法感受其艺术意境，也无法承认其艺术地位。如果国人也站在西方人的角度来看中医，那么说中医是“不科学”的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一种能广泛正确指导临床实践的理论，仅仅因不能被另一种占统治地位的理论所解释，就遭到怀疑，难以立足，这就是现代中医的处境，一语概括：内忧外患。大家可能又觉得有点耸人听闻了，如不相信，只需看看青年中医师不断改行和在职中医师苦熬的情况，中医的现状就可见一斑了。
  
中医必须在与西医作不断地比较中谋求生存和发展
中医要想在如此狭小的夹缝中生存和发展，就不能不正面现实、正面西医。蒙起眼睛不看西医是不现实的，完全接受西医的理论、认为那才是“科学”的，不如直接抛弃中医，改行干西医，更不用说发展中医了。只有在对中医自身作出正确评价、辩证地参考西医的研究成果，并在临床应用效果方面不断与西医进行比较，从中发现并确立优势，中医才能获得良好的生存发展空间。
现代西方医学发展至今不过一百来年，在世界医学界逐渐占据统治地位更只是在发现并大量使用抗生素之后的半个多世纪的事。近年来，由于抗生素在世界范围内的长期、广泛的使用，其副作用日见明显，各种细菌、病毒在抗生素的“筛选”、“培养”下，日见茁壮。而开发新药的成本越来越让人们无法接受，新药的更新速度也远没有细菌、病毒来的快。各种慢性疾病越来越多的被西医判为“无期徒刑”，治疗昂贵而疗效又差强人意。在这种情况下，虽有名、利巨大的诱惑、各自“主义”的桎梏，人们在真理面前也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西方人开始研究所谓的“替代疗法”了。所谓“替代疗法”即是替代现有的西医治疗方法，而西方人又不得不承认，中医是最好的“替代疗法”，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中医是最好的替代西医的治疗方法呢？中医界似乎看到了一丝曙光！但这种想法实际上太过天真、乐观了。难道我们能指望西方人来拯救中医吗？中医当自强！
中医要想生存、发展，中医界首先应当对到底什么是中医进行深入地反思。是中药技术？是针灸技术？推拿技术？或者再算上气功技术？是这四种技术的简单组合，还是一种综合这些技术并以高深的东方传统哲学思想贯穿其中的学问！中医需要“正名”！“名不正则言不顺”，难道孔夫子是在说两千多年后的中医吗？
其次，中医要想生存和发展，必须要与西医在临床领域作方方面面的比较，把中医优于西医的治疗方法及效果明确地提出来，以事实让国人、让世界承认中医的“科学性”（笔者之所以经常在“科学”这个词上加引号，是因为这个词已经在通常情况下被狭义地指向现代自然科学，并在人们的心目中形成“现代自然科学＝正确＝真理”这样一种不待言明、心照不宣的概念了，俗称某理论是“科学”的，即是说某理论是正确的，也似乎可以这样理解：能够以“科学理论”解释的理论才是正确的、“科学”的理论。关于这种认识科学、认识理论的问题，当另撰文讨论）。
其实中西医的比较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已经进行了相当多的工作，已经在很大范围内证明中医对多种疾病的治疗效果优于西医，这也是当时中医能站稳脚跟的原因之一。但随着“文革”的结束，这些比较结果似乎也不再被人们提起了（在实践中人们可以发现，中医治疗多种疾病的疗效和费用，与西医比较确实具有相当大的优势，但这些优势在经济上和法规上大都显示为劣势——西医可以通过各种高级的检查收取费用，而中医如果仅靠诊费和药费收入则只能自生自灭了，这也是现在中医院为谋求生存也在大量运用西医诊疗技术的重要原因。另外在发生医疗纠纷时，判断诊疗是否合理也是以西医为标准的，没有采取西医方法诊疗的医疗行为将被视为未经有效处置的医疗行为，如此，中医也只能站在西医后面“擦屁股”了）。如果再没有人（我想除了中医界自己，外人更不可能）大声疾呼，为中医正名，为中医学树立旗帜，中医学必然会渐渐失去其精华，流于一种没有内在精神品质、甚至流于西化的实用技术。随着“中药现代化”轰轰烈烈地提出，是否不久也会轰轰烈烈地大搞“中医现代化”呢？
  
中医发展中存在的问题及前景展望
中医发展存在诸多问题，有些是中医界自身可以解决的，有些可能还得由中医界大声疾呼，最终由政府和有识之士共同解决。
    影响中医发展首要问题是对院校学生的教育问题。目前的院校式教育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中医学术的继承。老师传授的方式主要是以讲堂授课为主，只有“言传”没有“身教”，而教材的编写中又存在诸多问题，要解决这些问题，首先也应为中医学正名，说中医是“古老的朴素的辩证唯物主义”恐怕有些牵强，中医确实是充满辩证思想的，这一点无可否认，所谓“古老”和“朴素”似乎就是“落后”和“简单”的同义语！而“唯物”的说法首先是不切合实际的，东方哲学的人天思想本就不是西方人所说的“唯心”、“唯物”，其次，唯物的世界观是否就是对世界的准确阐示，目前似乎也难下定论，看看那些大科学家（诸如牛顿、爱因斯坦等人）的表现，他们在对世界进行深入思考后的行为应当引起世人的关注，这恐怕不是用简单的几句话就可以敷衍过去的。
其次，中医师的培养问题也是影响中医发展的大问题。目前，各中医学院新毕业的学生，走上工作岗位后，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主要接受的是西医诊疗技术的培训。当然，中医医师合理地学习西医诊疗技术是有益的，但如果把主要精力用于此事，当青年中医师在五年住院医师工作结束后，运用西医的方法治疗疾病比运用中医的诊疗技术还更感到轻车熟路、视为理所当然的话，恐怕就不是政府培养中医医师的初衷了！中医医师的临床培养效果欠佳，也导致青年中医师对中医的疗效渐渐失去信心，在遇到危重病人时，往往心中没底，不敢运用中医诊疗技术为患者治疗，而医学水平的提高是与实践经验密不可分的，没有经过验证，即便“读书破万卷”，在临症时也还是生手一个。久之，当我们这一代青年中医师也“熬”成“专家”的时候，中医大概也就只能不疼不痒地看一点儿“终身服药”的慢性病了。中医不亡，更待何时？
影响中医发展的第三个问题是宣传的问题。虽然毛主席曾经提出人民群众英雄论，但在笔者耳畔却时时响起“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声。笔者认为，人民群众在大多数情况下是需要教育、引导的，也就是古人的所谓“教化”或“文化”。真理往往只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绝大多数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盲从、盲动的。要发展中医，就要做好宣传工作，正确地进行宣传、引导，使人民群众正确认识中医，为中医的发展培养良好的生长土壤、开拓广阔的发展空间是千秋大计，发展中医是弘扬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一项重要工作，是对中国、对世界人民健康的巨大贡献，这需要政府和有识之士共同来完成。
笔者十多年来在拜师、学医、诊病之余，目睹中医之现状，深感痛心疾首，这些想法如骨骾喉，不吐不快，目的只是不愿看到中医这一中华民族的国粹日趋沦丧，希望诸中医同道、全社会有识之士能戮力同心，为振兴祖国传统医学而努力奋斗！

桂枝汤

先生的大作，从多方面，对中医的现状和前景作了一个概括，没有一定的中医文化基础，和没有一颗热爱中医事业之心，是写不出来的。中医有这些栋梁式的精英，我心慰矣！那些悲叹中医后继无人的人们，请读读这篇文章再发言。

三七生

    除了对刘河间的认识，完全同意本文观点。读后胸中畅快，有一吐骨鲠之感。认识如此清晰透彻，不人云亦云，不模棱两可，不做伪客观之言，不为假中庸之论，是非清楚，黑白分明，于此举世盲从混沌日甚之时尤为难得。此种文章多多益善，望作者尽展才情，直舒胸臆，述作不断，廓时人眼。区区翘首以待之。

三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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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一

“中医要想生存、发展，中医界首先应当对到底什么是中医进行深入地反思。中医需要‘正名’！‘名不正则言不顺’”。

luwenbo

不知谁有本事让这篇文章登上《健康报》的头版，这才是对中医的大贡献！

caoxibai

  壮哉，其文！伟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