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医楼梦第十八回 上厂进店 巡回医疗 下乡住村 定点治病

张鸣钟教授

[watermark]医楼梦
第十八回  上厂进店    巡回医疗
          下乡住村    定点治病
随感诗：
       谁人背后无人论，    哪有人前不说人；
       世上多少是非事，    评说有假亦有真。
    星期一早上，刚上班，王玉才就来了。他对钟正说：“昨天老同学聚会还真热闹，大家几年没见亲热的很。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几杯酒下肚，头脑发热，各自诉说了不同的经历，听起来还真有趣。你先给我看看病，待会扎上针，我再详细说吧。”钟正问：“你的左足面麻痛，有多长时间了，因何引起？”王玉才说：“差不多快一个月了，开始比较轻，没在意。心想是职业病，坐的时间长了，多静少动，血脉不和。于是工间和业余时间，做做广播操，打打羽毛球，加强体育锻炼。但麻痛并未减轻，似有加重趋势。曾经西医诊治，怀疑是‘血栓闭塞性脉管炎’。”
    钟正详细诊查后说：“你这病目前尚属于中医说的‘痹证’，痹就是阻闭不通之意。风、寒、湿、热之邪，乘虚袭入人体，引起气血运行不畅，经络阻滞。或痰浊瘀血阻于经隧，深入关节筋脉，皆可发病。此病的发生，一般多以素体阳气、阴精不足为内因；风寒湿热之邪为外因。与你长期从事室内工作，活动量小，也有一定关系，但还不是主要原因。若进一步发展，西医确诊为‘血栓闭塞性脉管炎’，则属于中医‘脱骨疽’之病，治疗比较棘手。”王玉才说：“你说的很有道理，那现在咋治呢？”钟正说：“你的左足‘趺阳脉’尚能摸到，先按痹证治吧。西药继续服用，针灸配合治疗。”王玉才说：“我们商店和你们医院是公费医疗合同单位，你就费心治吧。”
    钟正给王玉才扎上针后，说：“说说你们聚会的趣闻吧。”王玉才说：“魏德方有个徐州同学艾彪杰，自幼与表姐青梅竹马，他的姨妈和表姐就在咱们豫州。这次趁暑假与魏德方一起，来豫州看望姨妈和表姐。谁知姨妈很反对他和表姐来往，怒气冲冲地说：‘找谁都行，就是你俩不行！’艾彪杰大老远跑来，碰了一鼻子灰，看看没有挽回的余地，心里非常苦恼。在聚会上，他和魏德方同病相怜，互诉衷肠。俩人真是一对难兄难弟，教人既同情又爱莫能助。”钟正说：“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他们这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啊！”
    王玉才说：“我看他俩说的难受，就劝慰说，这两性婚恋复杂的很哪！既要俩人愿意，还要双方父母同意，都同意了，有时还会受到意想不到的因素干扰，功败垂成。我们商店有个大龄女青年贾兰玉，她的邻居刘喜芝，去年给她介绍了一个男朋友朱有福，俩人都快谈成了，却突然出现了变故。刘喜芝的侄女刘爱珠，与朱有福相爱并私奔了。这下可把刘喜芝和贾兰玉气坏了，刘喜芝叫苦不迭，贾兰玉痛哭流涕。可是除了生气，又有啥法呢！大家听了无不摇头叹息。”王玉才说到这，钟正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时间到了，该起针了，”边说边起针。王玉才说：“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吧。”
钟正送王玉才到诊室外，这时院办的徐金镖走过来说：“钟正，院领导研究决定成立几个医疗小分队，每周下午分批到公费医疗合同单位巡回医疗，分组名单马上就贴出来。今天下午一上班，各小分队先开会议一议如何开展工作，然后立即行动。”说罢，又去通知其他科室有关人员了。
    钟正回屋刚坐下，进来一个身穿工装的女青年问道：“您是钟大夫吧？”钟正点点头，她说：“我叫吴梅园，是医院对面化工商店的驻店工宣队员。近来经常头痛和失眠，商店的小会计王风华推荐找您给扎扎针。”钟正说：“你知道得病的原因吗？”吴梅园看看床上扎针的病人，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钟正会意，说：“这样吧，咱们到楼下院子里，边看通知边说吧。”
    俩人下楼到了院里，墙上已贴出医疗小分队的分组名单。钟正分在第三组，组长毕舞阳，组员有钟正、杨银花和安秋香。钟正看罢名单，对吴梅园说：“咱们去那边树荫下说吧。”俩人站在树荫下，吴梅园说：“近来有两件事困扰着我，一是工作不如意，我是豫州师范毕业，现在学生都上山下乡了，把我分配到豫州电珠厂工作，专业不对口。二是婚恋不如意，我母亲有个外甥艾彪杰，比我小两岁，在上海交大上学。我们自幼在一起童心无忌，成年后仍互相爱恋，但我母亲坚决反对。这两件事搞的我整天头痛脑胀，睡眠不好，屡吃止痛片、安眠药也无济于事。”
    钟正说：“你这病无论用啥法治，都是治标不治本。最好的办法是把引起病症的原因解决了，就会不药、不针而愈。”吴梅园着急地说：“可这病因不易消除啊！”钟正宽慰说：“有些事，你不能改变环境和他人，可以调适自己嘛！”吴梅园说：“您说我咋调适呢？在厂里干着自己不喜欢、不熟悉的活儿，跟老师傅和小青工也说不到一块；回到家，老娘又十分顽固，一意孤行，从不考虑我的意愿。我现在是内外交困，苦无良法，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啊!”
    钟正看她着急地样子，说：“你先别着急，也别太悲观。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既有有利的一面，也有有害的一面。看问题若能换个角度，观念变了，心情也就变了，行为也随之而变。俗话说‘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山不转水转’啊！你的第一个问题，虽然所学非所用，但现在工人的地位很高，给你提供了很好的社会实践机会。你现在是‘领导阶级’、住店工宣队员，在‘支左’岗位上，有能力、有权力解决许多群众的实际问题。这项工作做好了，从大处说是‘为人民服务’，从小处说也是为社会做出了一点贡献嘛！再说社会安定了，学校复课了，你还会重返教学岗位。”吴梅园专心地听着，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钟正说：“第二个问题，两性婚恋是可遇不可求，俗话说‘理想的得不到，得到的不理想’。你和你的表弟，以前很要好，现在依然很要好，但是‘感情’这事，是世界上最容易变化的事。他现在远在南方上大学，将来毕业了，还不知道分到哪。你俩现在已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了，距离越来越远。他在学校，或在新的地方、新的单位，还会结识许多新的异性，你能保证你们将来能在一起？过去和现在耳闻目睹地男‘陈世美’与 女‘陈世美’还少吗？一个人既不要生活在过去的怀念之中，也不要生活在未来的向往之中，要高高兴兴地生活在今天的现实之中。俗话说‘聪明人好说，糊涂人难缠’。我看你是受过教育的读书人、聪明人，不会不明白这些道理吧！”
    吴梅园听着听着，喜上眉梢，愁云尽扫。说：“从来没有人给我说过这样通情达理的肺腑之言，今天真是遇到知音了。”她忽然觉得有些失言，脸腾地就红了。钟正说:“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你只要想通了，病就能很快治好，咱们上楼去扎针吧。”吴梅园面带红润地说：“经你这么一说，还没扎针，我的病已好一半了。”
    下午，毕舞阳、钟正、杨银花和安秋香在一起，商量巡回医疗的安排。经过协商，具体分工是，毕大夫是小儿科的老大夫，中西医皆通，主看西医和中医；钟正擅长针灸，主要针灸；杨银花是中药房的司药，主管携带中成药；安秋香是护士，主管携带西药、测血压和量体温。毕大夫说：“钟正，你对医院的公费医疗合同单位比较熟悉，就先谈谈咱们的日程安排吧。领导要求每周抽一个下午，去巡回医疗，单位远的一次去一个地方，近的可去两个以上，灵活掌握。”
    钟正说：“咱们医院地处市中心，合同单位很多，单位的工作、时间、人数和远近各不相同。最好不要预先限定，应根据实际情况，临时决定和调整。”大家觉得有理，毕大夫说：“那你说说看，今天先去哪个单位？”钟正说:“今天是第一次，因开会出发晚了，咱先去个不远不近、熟病人较多的红星印刷厂咋样？”大家一致同意。
    钟正一行四人，来到红星印刷厂，牛书记知道来意后非常高兴。她教郑年富安排大家先到厂会议室休息，并通知全厂职工有序前来就诊。红星印刷厂是个不足百人的小厂，工人们听说大夫送医送药上门服务都大加称赞，顿时厂会议室里热闹起来。有看病的、有针灸的、有取药的、有咨询的，络绎不绝。
    待忙过一阵子后，牛书记把钟正请到办公室说：“我们厂有个老工人刘喜芝，因没生育能力，只好抱养了弟弟的女儿刘爱珠。虽非亲生，却爱如掌上明珠。去年十八岁的刘爱珠，谈了个三十六岁的男朋友朱有福，刘喜芝知道后坚决反对。刘爱珠不顾姑妈的阻挠，与朱有福私奔了。最近回来已生了个小孩，刘喜芝气的不让他们进门。还气的头昏脑胀，睡眠不好，严重地影响了工作和生活。一会儿，她来看病，请你多开导开导。”
    这时，郑年富领着一个五十多岁、精神抑郁的女工进来了。牛书记介绍说：“这是我们厂的刘师傅，”又对刘喜芝说：“这是长春医院的钟大夫，医术可高了，我的面瘫就是他给治好的，你有啥病给钟大夫说说吧。”说完示意郑年富，俩人出去了。
刘喜芝还没说病情，眼泪先流出来了。她边擦泪边说：“我本来身体很好，也没啥病，就是这一年来为侄女的婚事生气。想起来就头痛，睡不着觉。一年前，我们厂的老师傅朱厚道，他有个儿子朱有福，是豫州雨伞厂的技术员。据朱师傅说，他儿子上大学时，曾和一个女同学倪时美相好。毕业后，俩人未能分到一个地方工作。不久，倪时美就另有所爱了。非常痴情地朱有福气的死去活来，很长时间不肯再找。后来听说倪时美结婚了，也没想头了，才同意别人给他介绍。但他总是以倪时美为标准，高不成低不就，耽误来耽误去，年已三十六岁了，也没遇到第二个‘倪时美’。我出于好心，为在妇幼商店工作的邻居贾兰玉牵线。谁知好心没好报，反而‘引狼入室’，朱有福竟和我侄女好上了。”说到这，难受地说不下去了。
    她停了一会儿，气愤地说：“我侄女才十八岁呀！我坚决反对他们来往，有一天晚上，十一点多了，他骑自行车带着爱珠回来。我当时怒不可遏，气昏了头，没给他们开门，铸成大错，从此俩人杳无音信。今年突然抱着孩子回来了，教我咋不生气！”说着说着，眼泪又出来了。
    钟正看看刘爱芝痛苦地样子，十分同情地说：“刘师傅，您别太难过了。您说的这事确实教作长辈的很生气，但古今年轻人的婚恋是非常复杂的。有的心想事成，有的事与愿违，有的弄巧成拙，有的阴差阳错，有的‘存心种花花不活’，有的‘无意插柳柳成荫’，有的‘乔太守乱点鸳鸯谱’促成美满姻缘，有的‘上错花轿嫁对郎’找到了意中人。站在朱有福一边说，这件事对他是‘迟到的春天’；站在你侄女一边说，是‘恋父情结’。若从‘宿命论’说，这是他们的‘前世未了缘’。不管咋说，现在是‘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熟饭’。生气没用，愤恨没用。只有冷静地、心平气和地面对现实。你作为他们的长辈和亲人，不能和他们一般见识。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他们将来生活的好与不好，你左右不了。你所能做的，也是必须做的，只有继续给他们以最无私的母爱。”
    钟正看她的情绪已渐渐平稳下来，说：“我给你先开一盒‘逍遥丸’，舒舒肝，理理气，头痛和失眠就会慢慢减轻。只要你想开了，以后不吃药，也会好。”俩人从书记的办公室出来，郑年富迎过来说：“钟大夫，有个老师傅胳膊痛，想请你扎扎针。”三人来到会议室，刘喜芝取了逍遥丸，向钟正道了谢，回车间去了。
不一会儿，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傅，郑年富介绍说：“这是我们厂的老技工朱厚道师傅，也是我们厂的顶梁柱和唯一不考勤的职工。”郑年富看看大家不解的目光，接着说：“钟大夫，您先给朱师傅看看病，扎扎针，让他自己说吧，我还有事。”说罢，转身出去了。
    朱师傅说：“我做的是全厂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将装订好的书本、帐册等半成品，裁截整齐后，即可打包出厂。这个活有多有少，有忙有闲，从事多年这项工作，落下了胳膊痛和腰腿痛，现在胳膊痛较重。”钟正详细诊查后，说：“主要是劳累引起的肌肉神经痛，开一盒‘舒筋活血片’，再扎扎针，就会减轻。”
    杨银花从包中取出一盒舒筋活血片，放在桌上；安秋香帮他脱下上衣，让他屈肘坐在沙发上；钟正用酒精棉球在他的肩髃、曲池和合谷穴上消毒后，扎上了针。
    安秋香好奇地问：“朱师傅，刚才郑年富说您是全厂‘唯一不考勤的职工’，是咋会事呀？”朱师傅笑了笑说：“我是这厂的老工人，从建厂就在这工作，也是厂里的技术骨干。干活向来是踏踏实实、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可有些人，却不自觉，趁领导不在，不是晚来，就是早走。特别是有突击任务时，往往很耽误工作。为此，领导制定了许多规章制度，特别是考勤。俗话说‘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所以，制定规章制度是很必要的。但有些人是‘你有政策，我有对策’，想方设法弄虚作假、投机取巧。结果老老实实请假的，又扣工资，又扣奖金。我看不惯，就向领导建议，实行‘弹性工作制’。即活少时，应允许晚来会儿，或早走会儿；活多时，须早来会儿，或晚走会儿。领导说那样不好掌握，不肯采纳我的意见。”
    安秋香性急地问：“那后来呢？”朱师傅不紧不慢地说：“我一气之下，每天踩着点上下班，准时上班，准时下班。不管忙闲，既不提前，也不错后。到了大忙时候，依然按部就班，不早不晚，不慌不忙。机器不停转，人也没闲着，半成品堆积如山，成品就是出不来。领导急的没办法，只好‘格外开恩’，对我‘不考勤’了。”大家听了，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毕大夫说：“由此看来，要做好工作，光讲原则不行，光讲灵活也不行，只有原则加灵活才行。”杨银花说：“原则好掌握，灵活可不好掌握啊！”钟正说：“这就是领导艺术了，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同情况，不同对待嘛！‘原则’好说，而‘灵活’只可意会，无法言传。”
    朱师傅起针，取药走后，已近下班时间。大家告别牛书记和郑年富，返回医院。在途经长春饭店的一家分店时，看到门前的牌子上写着“五香驴肉，每斤9角”。毕大夫高兴地说：“我很久没吃驴肉了，今天我请客，请大家品尝品尝如何？”大家也非常高兴，进店坐下。营业员叶小翠是钟正的熟人，她热情地走过来说：“钟大夫，啥风把您给吹来了！”钟正笑着说：“我们去巡回医疗回来路过这，被你们店的驴肉香味吸引来了。”叶小翠说：“欢迎光临！”
    毕大夫点了一斤五香驴肉，一盘姜丝凉拌莲菜，一盘五香花生仁和四杯啤酒。叶小翠端齐后，说：“我们饭店和你们医院有公费医疗合同，顺便也给我看看病吧。”边说边伸手让钟正看她腕部的“疙瘩”，钟正说：“你这是腕部‘腱鞘囊肿’，扎扎针就好了。”让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采用“五虎擒羊法”局部围刺。
    毕大夫边吃边说：“我已好几年没吃驴肉了，味道果然不错！”钟正说：“我从来没吃过驴肉，也不知道驴肉是啥滋味。”杨银花对安秋香说：“我这是第一次吃驴肉，”安秋香说：“我以前吃过，忘了啥滋味了。不过今天吃的这驴肉，和吃五香牛肉的味道差不多。”叶小翠说：“驴肉比牛肉的丝粗糙，颜色也较暗。”
    大家边吃边评论，快吃完时，饭店的主任姜志道从门外进来，他看了看柜台上盘子里的“五香驴肉”，叫苦不迭地说:“你们怎么搞的，咋把五香牛肉当成五香驴肉卖了！”叶小翠惊讶地说“怎么？卖错了？”姜主任说：“五香驴肉还没做好呢，”他看了看卖剩下的一小半五香牛肉，说：“这下可赔钱了！”钟正边给叶小翠起针，边说：“我们再补点钱吧？”姜主任无可奈何地说：“算了吧，已卖出那么多了，也无法追回了，咋能叫你们几个补钱呢？”钟正尴尬地对叶小翠说：“你抽空到针灸科再扎几次吧。”说罢，大家告辞回医院。
随感诗：
农村广阔天地新，   民风淳朴情意真；  
心身疾病有许多，   施治必先明病因。
    九月初，医院组织下乡巡回医疗队，钟正和于上游大夫分在一组。于大夫去年秋天，张丰裕援藏两年回医院后，就调回了中医科。这次钟正和他去的地方，是豫州北郊赵家沟公社关王庄大队，距城有十五公里。出发那天，医院门前和院子里，悬挂、张贴着许多彩幅、标语，“热烈欢送下乡巡回医疗队”、“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向贫下中农学习，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场面非常热烈，使许多患者和行人驻足观看。
    于上游和钟正到了关王庄，受到村干部的热情接待。使钟正想不到的是大队主任王承运，竟是他两年前的面瘫病人。王主任对钟正的到来，既感到惊讶，又觉得亲切。他说：“两年前，当面瘫快要治好时，运动开始了。由于路远和工作忙，未能彻底治愈。后来听说豫州西郊，有个乡村医生胡能仁，外号‘胡一针’。治疗口眼歪斜，每次只扎‘太阳穴’一针，起针后，再拔一火罐。一星期扎一次，三次即能扎好。治病不要钱，每次掂二斤糕点就行。我慕名去扎了三次，也没扎好。第四个星期，仍提二斤糕点去，他说啥也不给扎了，让我另请高明。”
    钟正说：“这次我们来到你家门口了，可有时间扎针了吧？”王主任笑着说：“不扎了，稍有点歪，不影响形象。俗话说‘歪好！歪好！’再说这么大年纪了，又不再找对象，歪就歪吧。”大家听了，都笑了起来。
    于上游和钟正被安排在一间很宽敞的房子里，离住处不远有间小厨房，王主任特地教一个“一头沉”的中年妇女关正荣，负责为他俩做饭。人们习惯把丈夫在城里工作，妻子在农村务农的人家称为“一头沉”。王主任安排好食宿后，领他俩去大队卫生所熟悉环境。
卫生所在村东头的一个院子里，有五间平房，内设诊断室、观察室和中西药房。医护人员有赤脚医生关世兴、护士王麦香和贫下中农代表王景顺。王主任正给双方介绍时，进来一个下乡支农的解放军战士，说口干咽痛。关世兴看了看舌苔和咽部，让王麦香取一盒清热生津的“梅苏丸”给他噙化。王景顺说：“仅仅咽喉痛，咋能给那么大一盒药呢？”关世兴无奈，只好将药盒拆开，倒出一半。战士拿着半盒梅苏丸刚走，又来了一个村民，在地里干活时，天热喝了碗凉水，突然胃疼难忍。关世兴让他躺在诊断床上，按了按腹部，又请于大夫看了看，认为是胃痉挛，开了6片“胃复安”。王景顺又说：“他肚痛的那么厉害，就给那几小片药会行？”关世兴还没答话，王主任看不下去了，皱了皱眉头说：“王大伯，贫下中农代表在卫生所，主要是参与行政管理。看病是大夫的事，你不要横加干涉。”王景顺见主任发话了，没敢再言语，到一边去了。王主任对于大夫和钟正说：“你们先回住处休息休息，明天再开始工作吧。”
    晚上，俩人刚睡下，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于大夫！钟大夫！我是关世兴，有个村民的儿子病了，请你们出诊去看看。”俩人连忙起来，开门见关世兴身后还站着一个村民。关世兴说：“这是住在村西头的关青山，他刚才急匆匆地跑到我家，说他的儿子关新根突然咳嗽、呕吐，不知得了啥急病。我怕看不了，就领他来请你们去看看。”
    到了关青山家，看到一个中年妇女正焦急地抱着一个约五、六岁的男孩坐在床边。关青山说：“孩她娘，别着急，大夫请来了。”男孩神志清醒，面色红润，微微阵咳。床前地下有少量痰涎和夹杂的呕吐物。于大夫先简单询问了患病前后的情况，仔细诊查后，说：“别着急，感冒了，吃点‘桑菊感冒片’就好了。”说罢，让关世兴领着关青山去卫生所取药，他和钟正回住处。睡到半夜，俩人又被敲门声惊醒了。“于大夫，我是关青山，我儿子又发烧了，请您再去看看吧。”于大夫对钟正说：“我再去看看，你在屋里继续睡，明天还要上班，困了，好换着休息。”
    第二天早上，钟正起床后，于大夫说：“咋夜去他家三次，一宿没睡好。现在困的很，你去上班吧，我在屋里睡半天。”钟正到了卫生所，先给于大夫请了假。关世兴说：“关青山的大女儿，两年前患‘流脑’，郊区人民医院误诊为感冒，给耽误了。所以对这个小儿子特别呵护，稍有点头痛脑热，就提心吊胆，到处求医。视郊区人民医院为‘阎王殿’，离家虽近，宁可舍近求远，也不去那看病。”
    正说着，进来一位五十多岁的村民。钟正一看认识，是长春医院斜对面、大昌服装店王新义师傅的老伴关巧玉。关巧玉也感到很意外，她笑着说：“钟大夫，你咋来俺村了，真稀罕啊！”钟正说：“下乡为贫下中农服务嘛，你咋了？”“我近半年来，经常烦躁，睡不着觉，爱发脾气，有时还想哭。去年曾找你扎过针，那时比较轻。”钟正诊查后，说：“你这是‘更年期综合征’，吃几剂中药调调吧。”
    关世兴接过处方看了看，边递给王麦香取药，边说：“钟大夫，您开的方是‘酸枣仁汤’合‘甘麦大枣汤’加味吧？”钟正说：“这是调理心肝，养血安神的经方，也是常用方。治疗失眠、脏躁等症，药简效宏。”
    王麦香在取药时，把酸枣仁另包，钟正感到很奇怪。就问她：“酸枣仁处方上没写‘另包’，你为啥另包呀？”王麦香说：“你写的是‘酸枣仁’，另包是让她回去用醋炒呀。”钟正说：“酸枣仁是枣仁的本名，酸是枣仁的本味，可不能望文生义啊！”
    郑巧玉取药走后，钟正问关世兴：“王麦香的中药基础知识差，为何不送去培训或进修呢？”关世兴说：“王麦香还没结婚，王主任说她若嫁到外村，那不白培养了。”王麦香红着脸没言语，钟正感叹地说：“想不到在农村，女孩子的技术培养还与婚姻有关。”
    星期日，于大夫回城有事，一大早就走了。钟正闲着没事，坐在院子的树荫下，阅读《丹溪心法》。王麦香从门外进来，说：“钟大夫，有客人找你。”话音刚落，进来一个身材高大地年轻人。钟正一看竟是何大成，急忙站起来迎上前，高兴地说：“啊呀！何阁下，啥风把你给吹来了？”何大成笑着说：“上山下乡之风。”钟正对王麦香说：“这是我的老同学、老战友，我们一年多没见了，俺俩出去叙叙旧。”
    俩人边说边走，来到村西头的高坡上。何大成说：“我去年离开医院，到了兰州姑妈家，在一家医院打零工。今年掀起上山下乡高潮，大部分临时工到农村去，或投亲靠友。我有个亲戚在豫州北郊，帮我联系到离这不远的竹林公社卫生院工作。听说你在这巡回医疗，趁今天休息，特来看看你。”钟正谈了谈一年来医院的变化，俩人边谈边感叹。何大成说：“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可在这激烈动荡的年代，谁也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啊！只好走一步说一步了。”俩人有说不完的话，直到快中午时，才分手。
    下午上班，钟正刚到卫生所门口，关世兴说：“邻村夏庄生产队长夏铁牛，打电话说他的爱人何东芝，因家务事生气喝‘敌敌畏’了，教咱们赶快去看看。”王麦香推出挂着急救箱的自行车，关世兴让钟正坐在车后，他骑上车向邻村驶去。
    夏庄在关王庄东北约三公里，不到半小时，俩人就到了夏队长家。一进屋就闻到了刺鼻的‘敌敌畏’味，何东芝躺在床上，神志清醒，体态平静。床前的地下，有一滩泡沫状呕吐物，倒着一个‘敌敌畏’瓶子，里面有少许药液。钟正经过听诊、腹诊和脉诊，均无异常。夏铁牛说：“服毒已两个多小时。”
三人来到院子里，钟正小声分析说:“根据服毒时间、患者表现和现场观察，没发现明显中毒症象。可能敌敌畏瓶内原有少许农药，她仅喝了一小口，在嘴里漱了漱。由于浓烈的药味刺激，吐出了一些中午刚进的食物。只是以‘服毒’的假象，吓唬吓唬家人，并没有真正中毒。”关世兴和夏铁牛听了，表示赞成。
    三人回到屋里，静候观察一个多小时后，仍未出现异常情况。钟正对夏队长说：“我们先回去，有啥情况再电话联系吧。”夏队长边道谢，边送出院外，关世兴骑上车，带着钟正返回。
                                            2007.02.27——03.11     初稿
                                            2008.12.11——18        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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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史为鉴，温故知新。了解一些“文革”中城乡医疗的往事，对于今天的基层医疗保健工作，亦有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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