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对人生》

桂枝汤

闪闪阳光下，我们结婚去

——成都，为一个不能见阳光的女人及其癌症丈夫圆梦
（2003年7月上半月    作者：仝志  杨毅欣）
一位患有“红斑狼疮”的绝症妇女在被丈夫抛弃后，成了一个只能躲在阳光背后哭泣的女人。出于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生命的渴望，她开始了顽强的自救生涯——靠卖豆瓣酱来挣钱给自己治病。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又认识了一位同样因患绝症而被妻子抛弃的男子，相同的遭遇使两个人走到了一起。他们同病相怜、相依为命，在携手共战病魔的同时，也催开了他们迟来的爱情之花……

2003年3月8日，数千名成都市民自发地聚集在该市的植物园内，以天作证，以花为媒，为这对苦命恋人举办了一场简朴而不失浪漫的婚礼。在欢歌笑语中，人们纷纷为这对绝症恋人献上衷心的祝福！

生命不息  绝症女人笑对人生

1996年，时年36岁的成都市某企业职工郑梦娇被四川省人民医院确诊患有“皮肤性红斑狼疮”。这是一种因免疫系统紊乱而导致皮肤硬化，进而破坏全身内脏器官最后致人死亡的疾病，与白血病、艾滋病、癌症并列为“四大恶疾”，目前医学界还未找到根治的办法。患这种病的人不能长时间照射阳光，否则会加速皮肤的硬化。因此，郑梦娇就成了一个永远只能躲在阳光背后哭泣的女人。

不幸接二连三，郑梦娇患病不久，又遭遇了下岗，她那个原本很温馨的家庭因此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郑梦娇的丈夫是一名机修工人，每个月只有五六百元工资，自从妻子患了这种“吃钱的病”，这个男人就整天唉声叹气。郑梦娇10岁的女儿原本活泼好动，但自从妈妈患病后，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沉默寡言了。好在郑梦娇是一个十分乐观的人，在家里，她包下了所有的家务，想尽一切努力来减轻家人的负担。

然而，郑梦娇的医药费像个无底洞。一年之后，和她一起生活了10余年的丈夫感到再也无力支撑这个家了。1997年春节刚过，他便狠心地将一纸离婚协议书推到了郑梦娇面前。尽管郑梦娇流了很多眼泪，但丈夫还是绝情地离她而去了。

离婚后，郑梦娇和女儿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困境。她的亲戚们都不富裕，在资助了她一段时间后，也都无能为力了。那个时候，郑梦娇不但无法支付巨额的医疗费用，连糊口都成了很大的问题。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坐着等死吗？突然，郑梦娇想起自己结婚前，一直都在家乡和父亲一起做豆瓣酱卖，因而学有一身做豆瓣酱的好手艺。此刻，为了生存，她决定重操旧业，卖豆瓣酱！

从此以后，每天天不亮，郑梦娇就起床，赶在人们出门前把豆瓣酱做好，然后推着自行车走街串巷地叫卖。卖完豆瓣酱后，她用一部分钱买回第二天的原料，剩下的则用于买药。因为她赚的钱很有限，因此每次她都只能买回一天要用的药。

由于郑梦娇的病不能晒太阳，不能淋雨，因此，每次出门她都要带伞，这就给她骑自行车带来了很大的不便。1997年6月的一天，突然刮起了风。她一只手必须握住自行车的龙头，另一只本来护着自行车后架上的豆瓣酱的手，只好腾出来打伞。尽管她很小心，但在一条巷子里，一股旋风还是将她的伞吹飞了，而她也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

看着撒落一地的豆瓣酱，郑梦娇想到自己一天的药钱和第二天的原料钱全泡汤了，急得当场就哭了起来。这时，一位戴红袖章的大娘走了过来，说她弄脏了街道，必须清理干净后才能离开。郑梦娇只好忍着全身的疼痛艰难地扶起自行车开始打扫街道。由于伞被吹飞了，她只好任由6月火辣辣的阳光无情地射到自己身上！

扫着扫着，她再也支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几个行人看到后，七手八脚地把她送进了医院。躺在病床上,郑梦娇的大腿肿得像发酵的馒头一样，身上又开始长红斑,死神眼看着又向她靠进了一步。

亲戚们见她可怜，东拼西凑了1000多元钱给她治病，可这些钱却仅只维持了3天的医药费。为了省钱，郑梦娇此后只好要求医生给她开一些便宜的消肿药，而不开一些很贵的止痛药。因此每当身上痛起来时，她就只有用嘴咬着被子角强忍着。半个月后，红斑终于得到了控制，郑梦娇立刻就要求出了院。而出院的第二天，她就又操起家伙，重新开始卖豆瓣酱……

由于郑梦娇做的豆瓣酱味道鲜美纯正、货真价实，而且郑梦娇个性坚强，她不管自己有多苦，走街串巷叫卖时，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因此她的诚信与乐观赢得了很多人的尊敬，人们亲切地送了她一个美丽的外号——豆瓣西施。

然而，残酷的病魔并没有因为“豆瓣西施”的乐观与坚强，就停止进攻。郑梦娇的病每月总要复发一两次，每次复发都是全身浮肿，疼痛难忍。一年多过去了，由于天天操劳，她的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发病频率越来越高。终于，疾病的折磨，让原本对生活满怀希望的她有些绝望了。

正当郑梦娇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时，一名叫蒲云辉的男子走进了她的生活。 那是1998年6月的一天，郑梦娇应邀参加四川省抗癌协会组织的一个活动。在那里，她认识了蒲云辉。蒲云辉与郑梦娇同龄，原是国营成都402厂的一名驾驶员。1996年，他被查出患有非何杰金氏淋巴瘤（此瘤是人体最大的一组免疫系统肿瘤，在所有癌症中，其死亡率居前五位）。第二年，他的妻子带着孩子与他离了婚。离婚后，极度痛苦的他躲进了崇州市的一座破庙里，想远离城市的喧闹，静静地养病；只有到化疗时，他才进城。这两年时间里，他共做了70余次化疗，其中3次大出血，最危险的一次出血量竟高达2400毫升。为了治病，他不仅花去了全部积蓄，还欠下了一屁股的债。如今，他对生命也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共同的遭遇让两位绝症患者有着说不完的话，他们说到过去温馨的家，说到自己的病，两人都是仰天长叹，感慨万千。也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在分别的那一刹那，两人都不禁向对方投去了殷殷企盼的目光。

相扶相携  天涯沦落人重燃激情

自郑梦娇和蒲云辉相识后，这两位病友就频频接触，共同的经历使他俩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1998年7月中旬的一天，蒲云辉将郑梦娇邀请到自己的家里。当郑梦娇一脚踏进他的家门时，不禁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空荡荡的房间内只有一架单人床，床角上叠放着几件换洗的旧衣服，室内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药味，在炎热的夏季里，熏得人几乎要呕吐。厨房里除了塑料袋里的一公斤米和一堆泛黄的菜叶外，半斤清油就算是最值钱的“营养品”了。

看着看着，郑梦娇的鼻子不禁一酸，她当即摸出当天卖豆瓣酱赚的30元钱，到菜市场买了些肉菜回来，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那天，两人美美地奢侈了一顿。这时，郑梦娇才知道，蒲云辉每月仅靠不足300元的病退工资来糊口和救命。了解这一切后，郑梦娇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幸运，她决定力所能及地帮帮这位苦命人。

从此，郑梦娇就将自己挣的钱掰成两半用：一半用来给自己买药和维持生计，而另一半则用来给蒲云辉买“营养品”。

郑梦娇的关爱使蒲云辉感到不好意思，他想自己一个大男人却要靠一个女人来帮，怎么都说不过去。他见郑梦娇每天很辛苦，就决定也来帮帮她。于是，每天一大早他就起床，来到郑梦娇家里，帮忙做豆瓣酱。

2000年4月的一天，郑梦娇家里突然停水，蒲云辉连忙跑到楼下帮她提水。由于他长期疾病缠身，人又骨瘦如柴，因此刚提了一桶水就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郑梦娇劝他不要提了，可他根本不听。提最后一桶水的时候，他已是累得精疲力竭，手一松，就倒在了楼梯上。桶里的水泼出来将他的衣服浇了个透，冷得他直打寒战。见此情景，郑梦娇禁不住一阵心疼和心酸。

第二天，蒲云辉就发烧了，病情加重的他不得不住进了医院。郑梦娇将自己做豆瓣酱的本钱全部拿出来给蒲云辉治病。她每天在家里熬好粥后，又步行几里路，来到医院一勺勺地喂他……

在郑梦娇的精心照料下，蒲云辉很快就出院了，可是不久，郑梦娇又倒下了，成天“排山倒海”般地呕吐。此时蒲云辉也顾不上自己刚刚“康复”的身体，在单位提前支取了4个月的病退工资，给郑梦娇治病。为了更好地照顾郑梦娇，十多天来他一步也没离开郑梦娇的病榻，一口口地给她喂粥喂药……这次，是蒲云辉将郑梦娇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经历这番患难之后，郑梦娇和蒲云辉两人更加珍惜他们来之不易的生命，尽管他们现在已经是谁也离不开谁了，但谁也不敢点破这层纸。毕竟他们都是绝症患者，他们谁也不敢想像要是哪一天他们其中的一位离开了这个世界，将会给对方带来多大的伤害。他们只能将这份爱深深地埋在心底。

在病魔的反复折磨下，蒲云辉和郑梦娇曾先后10多次倒下又站起。但令人欣慰的是，他俩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相互鼓励、相互照顾，让死神一次次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2002年6月，蒲云辉再次病情加重，躺在病床上不能动弹。为了给他补身体，郑梦娇顶着烈日，给他买回鲫鱼熬汤。听说土鸡能补身体，她就搭乘公交车到郊区农户家挨家挨户去买土鸡。将鸡汤炖好后，郑梦娇又赶到医院，然后一口口地喂给蒲云辉喝。

看着郑梦娇为自己奔波忙碌的身影，躺在病床上的蒲云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他一把拉过郑梦娇，把她拥在了怀里。这迟来的一切，是那么突然，又是那样自然。两人相拥在一起，任凭泪水恣意横流……

郑梦娇与蒲云辉公开相恋后，立即遭到郑梦娇的一些亲戚朋友的反对。因为在他们眼里，郑梦娇虽是一位绝症患者，但她还能给自己挣“救命钱”；这时如果再摊上一个一贫如洗的蒲云辉，今后的日子简直不可想像。郑梦娇却不管这些后果，她泪光莹莹地对家人说：“我们患有不治之症，我们才更热爱生命，更向往美好的爱情，更希望活得长久些。”听了她的话，亲朋们也只能长叹不已。

2002年10月1日，对蒲云辉和郑梦娇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这一天，蒲云辉拿出一副墨镜郑重地递给了郑梦娇，然后对她说：“梦娇，嫁给我吧，这副眼镜虽不值钱，但它能给你遮太阳。这是我的一份心意，这就算是我的彩礼吧！”捧着这份独特的定情信物，郑梦娇流下了幸福的泪水。她觉得，这副眼镜不仅能帮她遮挡太阳，更是她患难爱情的最好见证。

11月28日，这对特殊的恋人顺利地通过了体检，领到了结婚证。之后，郑梦娇将自己的全部家当搬进了蒲云辉的住处，那个曾经冰冷寒酸的家从此充满了生机。

心想事成  浪漫婚礼情动蓉城

自从郑梦娇与蒲云辉结婚后，他们脸上的笑容增多了，发病的频率也降了下来。由于夫妻俩相互照料，已做了100余次化疗、身体虚弱的蒲云辉居然长胖了5公斤，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而早就被医生宣判死刑的郑梦娇现在也是春光满面，同样创造了一个生命奇迹。

爱情的滋润让郑梦娇和蒲云辉深深地感到：生命中的每一天都是那么美好，而两个绝症病人同样可以将生活过得有滋有味。于是，两人开始琢磨着要举行一场浪漫的婚礼来告慰自己的爱情。然而遗憾的是，无论怎样设计方案，一场婚礼算下来至少也得花二三百元钱。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笔巨额开支，夫妻俩因此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直到2003年3月5日，他们的这一想法无意中被邻居们知道了，邻居们被夫妻俩对生命的执著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所感动，于是便给当地的一家报纸打了电话。

3月6日，该报刊登了“绝症恋人渴望一场婚礼”的消息。顿时，整个蓉城的老百姓震惊了，他们都为这对苦命恋人的经历感动不已，很多人都自愿前来为他们筹备婚礼，一位热心的市民还免费借了一辆夏利车给他们做为婚车。在大家的努力下，这场特殊的婚礼定于3月8日，在成都植物园内举行。

2003年3月8日，初春的植物园，樱花绽放，桃花争艳，到处是春天的气息。一大早，从报纸上看到消息的成都市民们早早地聚在植物园门口等候。上午10点，蒲云辉驾着夏利车，载着新娘驶向植物园。因这天是吉日，蓉城结婚的人特别多，一路上，那些长长的迎亲车队见到这辆特殊的婚车后，纷纷放慢速度给他们让道，并鸣喇叭向他们祝福。有的新人还主动下车，将自己手中的鲜花送给他们。

这天，恰好是妇女节，园内游览的很多妇女们都自发地给郑梦娇当娘家人，守在她的旁边“保驾”。 虽然因身体原因，新娘不能穿影楼提供的婚纱，但她微笑的脸庞在市民眼中仍是最美的。虽没有音响设备，没有音乐，但在下午两点，当主持人宣布婚礼开始时，数千名市民以及园内游客，同时清唱起了一曲《祈祷》。和着歌曲的节拍，蒲云辉和郑梦娇幸福地喝下了交杯酒……

他们生命的时日或许不多，但他们的爱情却可以地久天长。市民们被他们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所感动，被他们战胜病魔的勇气所感染，纷纷伸出友爱之手，掏出身上的红包送到他们的面前。两位游园的“红领巾”少年，也被这场特殊的婚礼深深地感动了，他们将自己身上的100多元钱全部捐了出来，并当场朗诵了这样一首诗：春天，我在想/想变成多姿的花儿/散发出沁脾的芳香/让你们的生命在春风中闪光/夏天，我在想/想变成甘洌的清泉/在你们的心中流淌/让你们的生命汇入自由的大江……

几对热恋中的青年男女还专程从城里赶来，捧着999朵玫瑰，走到新人面前说道：“大哥、大姐，我们一直以为泰坦尼克号上的爱情才是浪漫之爱，没想到你们的爱情才是经典的爱情绝版！”说完，他们齐声唱起了《我心依旧》，园内的市民们再次附和着那优美的旋律为他们祝福。

简朴而浪漫的婚礼仪式很快就结束了，但市民们仍不愿离开，他们簇拥着这对绝症夫妻，纷纷以捐款的形式为他们祝福。如今，几百万蓉城儿女对这对绝症夫妻的关爱还未结束，那曲婚礼上的《祈祷》仍然在唱；而这对夫妻与病魔的斗争也还未结束，他们的生命还在延续，他们的爱情更将天长地久……

编辑：王默然

桂枝汤

做红歌星真累，不如回家卖米粉

——著名歌手叶毛、廖莎夫妇告别歌坛内幕
（2003年7月上半月    作者：破冰）
他们是一对著名的歌手夫妇，其首唱的《中国的月亮》和《逛新城》等经典歌曲，至今人们还耳熟能详。然而，正当事业处于巅峰之际，他们两人却突然退出了歌坛，开起了一家小小的米粉店！

8年过去了，他们经历了怎样的人生际遇，是否会为当年的选择后悔？2003年5月初，笔者采访了这一对昔日的明星夫妻……

激流勇退  歌坛伉俪改行卖米粉

在大陆歌坛,叶毛和廖莎是一对很独特的夫妻：他们同年同月出生在长沙的同一条老街上；两人7岁时就开始同台演出；1982年，他们同时考上了中国音乐学院；1986年，两人结婚了，同年，双双被调入海政歌舞团。

他们多次参加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他们首唱的《中国的月亮》荣获1990年全国广播歌曲大赛金奖，同年，夫妇俩被评为“全国最受欢迎的歌手”和“全国十佳歌手”，成为海政歌舞团的台柱子。

然而，尽管他们在舞台上风光无限，但背后却隐藏着难言的苦涩。叶毛和廖莎性格直爽、心地善良，与演艺圈浮躁而虚伪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一次，他们随一个文艺团体去郑州演出，因为他们的风头压过了同台演出的一位大腕。结果，演出结束后，那位“大腕”在台下羞辱他们说：“你们再红，也不过是个唱民歌的，又能红到哪里去！”廖莎气得要跟他理论。叶毛不想把事情闹大，就把妻子拉走了。回到家里，廖莎越想越气，叶毛也觉得很委屈，但他们能找谁去述说呢？

其实这些委屈还是其次的，演艺圈还存在着许多阴暗的东西。有一年元旦，有关部门在首都体育馆举行了一个大型文艺晚会，规模和影响仅次于中央台春节联欢晚会，许多大牌明星视能否被邀演出为其实力和地位的标志，而很多未出名的演员也希望争取这次机会以提升自己的知名度。叶毛和廖莎应邀参加演出，彩排都通过了，但是到了正式演出前，他们的节目却突然被另外一个不知名的歌手临时顶替了。后来他们才明白，自己没有给导演送礼，而那个歌手却有着很硬的关系。得到消息后，叶毛和廖莎的心里一阵发冷，两人突然明白，像他们这样性格的人，根本不适合在演艺圈呆着。

歌手们平时除了参加自己所属单位安排的演出外，一般都乐于接受外界的商业演出邀请，因为这是创收和提高知名度的大好机会。虽然叶毛夫妇实力强劲，也很受歌迷欢迎，但是他们获得这种邀请演出的机会却并不多。他们刚开始还大惑不解，后来一个朋友告诉他们，说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结交什么圈内的“大人物”。

一天，他们跟着这个朋友去参加一个聚会，在那里一下子见到了二三十个大小歌手。这其中很多人的名气要比他们大，一个个牛气冲天，对他们爱理不理的。可是，当一个其貌不扬、举止粗痞的中年男人出现后，这些牛得半死的歌手都一个个赶上前去跟他套近乎，媚态尽现。朋友告诉他们，这个男人是一个很有路子的“穴头”，跟他攀上关系，就等于开辟了一条滚滚财源……原来如此！夫妻俩面面相觑，半天做声不得。最后，他们逃也似地离开了那里。

渐渐地，他们厌倦了演艺圈的生活方式。红歌星的日子只是表面风光，其实他们过得并不快乐，尤其是廖莎，变得越来越沉默。叶毛试着对她说：“我们是不是离开演艺圈？”廖莎考虑了几星期后，同意了。

1995年3月，叶毛和廖莎向团里申请转业，领导没有批准。夫妇俩遂决定辞职。6月，叶毛和廖莎正式离开了工作9年的海政歌舞团。

没有了演出，忙碌的生活一下子清静下来，他们觉得无所适从。从小就登台演出，他们不知道除了唱歌，自己还能干什么？两人的心里感到有些失落。那段日子是他们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光……

1995年9月的一天，叶毛和廖莎去吃长沙米粉。他们找了近两个小时，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家店，可味道怪怪的，没有一点长沙风味。廖莎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他们只得遗憾地离开了。

晚上，夫妻俩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时，叶毛突然说：“廖莎，北京正宗的长沙米粉店很少，我们可不可以开一家米粉店？”一语惊醒梦中人。廖莎想：是啊，在北京生活的湖南人有60多万，他们都爱吃长沙米粉，开家正宗的长沙米粉店，生意一定能火！

然而，他们除了唱歌，对其它行业几乎一无所知，甚至连开米粉店该找一个门面都不知道。后来，在别人的指点下，两人开始到处找房子，但一直没有找到满意的。

一天，夫妇俩路过羊坊路时，在电线杆上看到了一则房屋出租的广告，当他们按照地址赶过去时，才发现那两间要出租的房子在一栋商厦里面，地段很偏僻。但是他们竟然不知道这样的地段，根本就不太适合做生意，而是一见有房子就兴冲冲地找到老板，问房子可不可以卖。老板答应了，索价33万元。经过讨价还价，最后双方以26万元成交。叶毛和廖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1995年11月中旬，他们的“莎莎米粉屋”正式开张了。

艰难创业  新天地是拼出来的

开业第一天，附近一家老字号餐厅的老板来到“莎莎米粉屋”，他里里外外打量了一番后，不屑一顾地说：“你们还是回去唱歌吧！不出两个月，你们就会被我们吃掉！”这当头一棒，打得夫妻俩面面相觑。但他们转念一想，既然店子已经开起来了，拼命也要撑下去啊！

听说“莎莎米粉屋”的老板是红歌星叶毛和廖莎，许多人慕名而来。那几天，米粉屋的生意空前火爆，常常座无虚席。然而，好景不长。一个星期后，前几天还门庭若市的米粉屋突然冷清了许多，生意一落千丈。叶毛和廖莎百思不得其解。

一天，一帮湖南老乡慕名来到米粉屋，每人要了一大碗米粉，但大多数人都只吃了一半就没有再吃了。临走时，一个老乡对叶毛和廖莎说：“你们做的米粉和正宗的长沙口味差别实在太大了！”

叶毛和廖莎大吃一惊：他们的厨师是花高薪从长沙聘请过来的，并且每一道工序都是严格按照长沙米粉的要求做的呀！看来，问题还是出在米粉本身上，因为米粉就是在本地市场上买的。

于是，他们痛下决心，决定自己做米粉。为了找到能做出正宗的长沙米粉的办法，夫妇俩先是乘飞机把北京的米带到长沙去做试验，但味道还是不对；他们又马不停蹄地把长沙的水带到北京来做，口味依然不对。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得不从长沙直接进加工好的米粉，回到北京后再试验，口味果然正点了。

此后，叶毛每个月都要去挤火车到长沙买米粉。为了省钱，叶毛每次都坐硬卧，因为货包太大、太多，行李架上放不下，就只好堆在走廊里，这极大地影响了他人的通行。几乎每一个人经过时都要埋怨他一次，有的甚至还骂骂咧咧。叶毛十分难过，以前自己是红歌星，整天面对的都是鲜花、掌声和笑脸，如今，自己竟成了一个处处受气的小贩了！叶毛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每当他回家后跟妻子抱怨时，廖莎总会耐心地安慰他说，以前我们是歌星，别人为我们服务；现在我们是为别人服务，既然角色变了，我们就要摆正自己的位置。叶毛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情绪也就逐渐缓和下来了。

生意渐渐有了好转，但叶毛和廖莎的神经依然绷得紧紧的。因为他们周围又新开业了好几家餐馆，竞争非常激烈。夫妻俩每天天不亮就来到店里，中午也不休息，晚上要到打烊后才能回家，一天要工作14个小时以上。短短几个月时间，叶毛和廖莎就都瘦了一大圈。

一天，一个朋友见到他们，痛心地说：“你们干嘛放着好好的歌星不当，来折腾什么米粉屋？瞧你们满脸沧桑的样子，过的是什么日子？”朋友走后，廖莎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她含泪问丈夫是不是该再回去唱歌？这次，倒是叶毛劝她了：“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才打开了局面，如果放弃，一切都会前功尽弃。廖莎，你不是劝过我吗？我们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红歌星了，要摆正心态呀！”在丈夫的开导下，廖莎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在他们的苦心经营下,“莎莎米粉屋”的生意日渐红火,每天顾客盈门。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1997年5月的一天上午，突然有几个顾客来到店里，说他们刚吃的米粉变质了，他们吃了拉肚子。叶毛和廖莎大吃一惊，一边赶紧安排人送顾客去医院，一边到厨房对米粉亲自进行检查。但令他们感到蹊跷的是，米粉非常新鲜，一点问题也没有。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顾客找到店里，同样说米粉有问题，要求送他们去医院，并赔偿他们的损失。夫妇俩见情况越来越严重，不得不赶紧停止营业，并马上向公安机关报案。

两天后，警方就把问题查了个水落石出。原来，附近一家餐厅的老板想挤垮他们，便买通了米粉屋的一个服务员，在汤里放了泻药。

警方将这个老板和那个服务员都拘留了。此时，叶毛夫妇反倒平静下来了，他们考虑到那个服务员在北京举目无亲，做了这种事后，肯定后悔了，不如救他一把。于是，他们又出面把他保了出来。这个服务员出来后，一下子跪在他们面前，痛哭流涕地说：“是我一时糊涂，贪图小利，求你们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干！”见他这样忏悔，夫妇俩感到很高兴，便继续把他留在米粉店打工。

半个月后，那个老板也从拘留所出来了。叶毛夫妇本来可以起诉他，要求赔偿经济和名誉损失，但他们却没有这样做。一些朋友对此很不理解，廖莎却说：“大家都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那个老板从别人口中听到这句话后，深受感动，亲自买了一些礼物上门赔礼道歉。叶毛夫妇坚决把礼物退还给了他，说：“大家都是邻居，要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嘛!”一句话感动得这个老板眼泪直流……

这件事情传出去之后，人们对叶毛夫妇更是刮目相看。“莎莎米粉屋”的生意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加红火起来……

活出潇洒  红歌星变成大老板

1998年2月，“莎莎米粉屋”附近的那家老字号餐厅破产了，叶毛夫妇考虑到自己只卖米粉太单调了，便想兼营湘菜。这时，他们手上已经有了几十万元积蓄，便把那家餐厅盘了下来。 经过一番重新装修后，他们的“金莎苑食府”正式开业了。

当时，北京的湘菜馆竞争很激烈。他们除了经营好干锅仔鸡、剁椒鱼头等传统湘菜外，还推出了竹香桂鱼、日本网鲍和黄金咸蛋卷等新品湘菜，深受顾客的欢迎。

与此同时，叶毛和廖莎在促销上也颇费了一番心思。因为他们以前是唱民歌的，他们便教店里的服务员唱歌。后来，他们店里的每个服务员都能唱几十首中外民歌。顾客来吃饭时，可以自由点歌，服务员免费为他们演唱。

这样唱出名气后，便经常有一些外地的客人和外宾慕名来到“金莎苑食府”,想现场听叶毛夫妇的歌声。每当这时,他们不管有多累,都要打起精神,为客人高歌一曲,尽量让每一位客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就这样，“金莎苑食府”很快在北京诸多湘菜馆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成了一个有名的品牌。

就在他们苦心经营餐馆的时候，演艺圈的人并没有忘记他们，经常有人劝他们复出，但均被他们婉言谢绝了。但是，1998年夏天的那场洪水，却使他俩又登上了久违的舞台。

这年10月，长沙举行“情动三湘”赈灾文艺义演，不少大牌明星出席，叶毛和廖莎也收到了邀请函。他们两人觉得这次情况不同，应该为灾区人民出一把力。因此，他们决定参加演出，并且还为灾区人民捐款5万元。

他们这次演出极为成功，当他们站在宽阔的舞台上，面对歌迷如潮的掌声时，不禁百感交集，泣不成声。事后，很多朋友乘机劝他们复出。但是，他俩思考再三，还是觉得开餐馆的生活过得更实在、更开心！

2001年下半年，叶毛夫妇又在万寿路上租了一栋共有1500多平方米的三层楼房，开了一家连锁店，主营湘菜、粤菜和泰国菜。

为了把生意做得更大，他们申请注册成立了“北京金莎苑餐饮管理有限责任公司”。此时，他们已拥有数百万元资产，麾下有上百名员工。

生意的摊子铺大了，人多心杂，管理自然不是小问题。叶毛和廖莎对此并不在行，但是他们为人非常平和，真心善待员工。员工对他们很尊敬，都愿意为公司尽心尽力地做事，很少出岔子。

一次，那名曾经在汤里下过泻药的员工的父亲病了，需要一大笔钱住院。可他身边的积蓄不多，不禁急得哭了起来。廖莎知道后，当即安排财务借给他3000元，以解他的燃眉之急。这名员工痛哭流涕地说：“廖总，我曾经那么对不起你们，没想到你们不计前嫌，反而对我这么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

叶毛夫妇的一举一动，使员工们真正感受到了大家庭的温暖，对公司产生了深厚的感情。2002年底，北京一家颇有名气的湘菜馆的老板想挖公司的一名厨师，并给他开出两倍现在的工资。但这名厨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人是要讲良心的。叶总和廖总把我们当作自己的家人看待，我怎么能背叛他们呢？”那老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才明白叶毛夫妇为什么能如此成功了！”

一晃8年过去了，叶毛和廖莎历经坎坷，从名噪一时的红歌星，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大老板，成功地完成了角色的转换。他们的成功，在演艺圈激起了层层波澜。许多明星羡慕他们，有的还赶来虚心地向他们取经。也许这些明星的羡慕是真的，但是真要他们放弃头顶的荣耀下海，也许他们还缺乏足够的勇气！

笔者在采访时问他们，如今是否还为未留在歌坛发展而感到遗憾。叶毛认真地说：“我们从小就开始唱歌，对之充满了感情。但是，我们的性格并不适合当今的歌坛，继续留在那里只会很痛苦。我们现在做酒店，虽然少了一份风光，但是同时也少了一份浮躁；虽然辛苦一点，但是日子却过得很踏实、很平静……

【打工博士发言】在这个无数人梦寐以求想成为大明星的浮躁年代，叶毛和廖莎夫妇却为了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毅然放弃了红歌星的荣耀，从头再来，甚至不惜去做一名让人瞧不起的米粉小贩。这份勇气实在值得我们钦佩！

现在，很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获得了并不想要的成功，过着并不想要的生活。他们想换一种活法，却又没有勇气摆脱这种成功带来的虚荣，最后在嗟叹中终老。如果你也遇上了这种苦恼，不妨学学叶毛和廖莎。他们会告诉你：放弃你不想要的，追求到你想要的，就是值得的!

编辑：肖江东

桂枝汤

我的大学

（2003年7月    作者：项小米）
    如果不是1966年那场“革命”，我想我应该是北大或者清华的学生，而且成绩优异。
我考初中那一年，是北京市各中学凭分录取考生的最后一年。那时北京顶尖级的中学有两所，一是男四中，一是师大女附中。那时小学考初中只有两门主科，数学和语文，也就是说，你得考将近200分才能踏进这两所学校的门槛。

那一年我以双百分的成绩考上师大女附中。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高兴极了，后来得到一枚校徽，天天把它别在胸前，走在路上觉得两只脚都是飘飘的。

可一年后爆发了“文化大革命”，震碎了我全部的志向和梦想。北京火车站万头攒动，送子下乡的人们肝肠寸断，火车一声嘶鸣，引爆了万千人们的号哭，车厢启动的一刻，我知道，我告别的不仅仅是北京，不仅仅是亲人，不仅仅是香山的暮霭和白塔的夕照，还有我的课桌，我的书本，我的师大女附中和北大。

这以后是长达十年的漫漫路程。先是下乡，做了两年农民，而后入伍参军，从一个大头兵干起。这期间沮丧、灰心、焦躁、愤怒，各种情绪交替出现并折磨着我。和周围大多数年轻人不同的是，让我烦恼焦躁的主要不是环境的恶劣、物质的贫乏和体力上的劳顿，当然，它们也同样折磨着我，然而更使我感到恐惧和不安的是眼见年龄一年年增长：该是上高中的年龄了，该是上大学的年龄了，该大一了，该大三了，该大学毕业了。可生活日复一日，没有任何哪怕稍许可能改变的迹象。上学的希望越来越渺茫，难道我就将这样走完青年、中年、老年，带着一个不完整的初中学历走完自己的人生？我是何等的不甘哪！

我的自学生涯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它基于一点：上学权利的彻底被剥夺。既然没有人能够救你，你就得自救。我要自己学完中学的所有课程。

我先借来了中学全部的课本，语文，英语，物理，化学，历史……一本本抄，然后一门一门地啃。语文和英语比较简单，也不存在理解上的问题，匆匆翻过一遍，只需记忆就可以了。最难的是数理化，许多章节写得明明白白，没有人点拨就是横竖理解不了。我为自己发明了一种办法，没人的时候，我在办公室里挂上一块小黑板，自己先把课本背下，然后像老师给学生上课一样，将每个章节的要点一一写在黑板上，一边写一边讲，仿佛台下坐满了学生，讲完之后自己做笔记、做题。这方法绝对适合于我，我就这么又当老师又当学生地折腾着，居然就一本接一本地把书给读完了，而且记忆深刻。

那个时候，我当然不会知道对于文化的革命将在1976年终止，而1977年一个学习的黄金时期就会随后到来，因为我时常陷入迷茫、怅惘，如大海里一叶不知所向的小船，这个时候父亲出现了。父亲写信给我说：“任何时候都不要丢掉知识，把知识装在脑子里准备着，永远比需要用的时候没有强。你要坚信一点，我们的国家不会永远像现在这样。”父亲并不只是空口说说而已，他为我介绍了一位在《河南日报》当记者的阿姨帮助我，这位阿姨又为我介绍了一位郑州大学的老师，老师听了我自学介绍，对我进行了一番令我终身受益不尽的指导，他说：“如果你钟情文学并且热爱写作，记住一条就够了，那就是读书，尽可能地多读书。”这位老师为我列了一个长长的书单，几年后我上了大学才知道，他的这个书单基本上是按照西方文学史开列的，当有一百部之多。

从此我开始了每周惟一一个休息日从郑州到西郊到郑大之间的奔波。我有一个绿色的军用挎包，我先把上周借的书还掉，然后再借下周要看的书。好在那个时候看书的人不多，书单上的书基本都能借到。书的来源解决了，接下来的是另一个问题——没有时间读书。

我那个时候在陆军153医院医务处当统计员，每日的出入病人疾病分类，月报季报年报就忙得团团转。医务处相当于医院的作战部门，除本职工作外，我还要参加与医务处大大小小的行政工作，诸如下科室调查研究，巡查病房和门诊，协调科室关系，处理各种突发事件。除了这些，我还有一项特殊工作，就是隔三岔五给院领导(院长、政委、政治处主任)写讲话稿，他们的讲话稿，通常要得急，因此我三天两头点灯熬夜加班写讲话稿是寻常事。

一个人忙成这样，哪还有什么剩下的力气去读书呢？现在回过头来去想，自己都奇怪当初哪来的那么大劲儿？我硬是以一星期两到三本的速度完成着“西方文学史大纲”的必读书目。我把每一天的时间做了精细的分配，精确到十分钟甚至五分钟。每天晚饭后匆匆打好两壶开水回宿舍洗把脸——为的是半夜回来不再打扰同屋的人——就上办公楼去看书，基本上每天都在深夜两三点钟才回到宿舍睡觉。要说不苦那是假的，可心里美滋滋的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因为自个儿看了那么多别人没看的书啊！

很快，到了1979年，这一年我参加了全国统一高考，在工作了十一年又疯狂地冲击复习了二十天之后，我终于考上了北大分校中文系，虽然离本校还有相当于332路车七站地的距离，也好歹算是沾了北大的边儿。给我们上课的老师是清一色的北大教授：王力、曹先擢、严家炎、谢冕……看着走上又走下讲台的那一张张饱学又生动的脸，常常会在心里泛起一阵阵激动，我常常在心底里对他们说：“假如时光倒流，我应该在八年前见到你们。”

我之所以能在工作十一年之后考上大学，绝对得益于那一段艰苦的自学，考大学时那些偏题怪题我全都在似乎说不上的哪本书里见过。如果说历史像一根穿珠子的线的话，那线上的一粒粒珠子早已被我捡拾在口袋里了，大学里的课程，不过是给了这些珠子一根线而已。

现在我常常对于年轻时候的我感到吃惊，那是我吗？曾经是那样地能熬夜，那样地精力充沛？每当这时，我就想：年轻真是一笔财富！

（程杰摘自《神剑》2003年第1期）

桂枝汤

人小“鬼”大，侏儒老板抱得美人归

（2003年7月下半月    作者：历莉  龙门）
在重庆市万州区经商的牟小彬是一位年轻有为的青年，可他的身高却永远只有1.18米！不过，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牟小彬凭借自身的魅力，赢得了一位身高1.6米、美丽善良女孩的芳心！

一见钟情，小矮人差点成为神经病

2001年7月的一天，覃艳在重庆市万州一家火锅店工作时，看见一位五六岁的“小朋友”夹在几位大人中间吃火锅，她便对这位“小朋友”特别照顾。

其实，这位叫牟小彬的“小朋友”已经22岁了，他小时候由于脑垂体受损，生长激素停止了分泌，以致身高永远地停留在1.18米。然而，牟小彬“人小鬼大”，第一眼见到身材苗条、有一双水灵灵大眼睛的覃艳时，他脑袋里像被电击一般。这时，覃艳主动帮牟小彬夹菜，牟小彬冷不丁地问道：“小姐，你有没有男朋友？”覃艳见一个“小孩子”问出这样的一句话，当即吓了一大跳，她没有回答，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大家看到覃艳的窘态，都哈哈大笑起来：“其实他有20多岁了，还是老总呢！”覃艳仔细打量牟小彬，只见他脑袋小小的，虽然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却一脸的稚气。但是，牟小彬偏偏又带着一个大大的公文包，开口闭口又是这个工程那个项目的，这明明是大人干的事啊！

牟小彬早就猜到覃艳会这样想，饭后，他跳下椅子，递给覃艳一张名片，并真诚地对覃艳说：“有空给我打电话吧！”

接下来，牟小彬等待覃艳给他打电话，可一周过去了，仍没有听到覃艳的声音。牟小彬忍不住了，又到火锅店“吃饭”。这次，覃艳见只有这个“小朋友”一人来吃饭，她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当牟小彬主动要她的联系电话时，覃艳似乎有点不高兴，但对客人又不能不礼貌，覃艳犹豫着，不太愿意给。牟小彬却一本正经地说：“我这么小，你还怕我吗？其实你比我高这么多，我还怕你呢！”覃艳被逗得“扑哧”一笑，于是把传呼号码给了他。

这样，牟小彬就开始“骚扰”覃艳了。可他一天打几个传呼，覃艳就是不回复。其实，覃艳心里明白，牟小彬在追她，但一想到他那么矮，覃艳觉得这简直如天方夜谭，她甚至对好友说：“这个人也不想想，我们怎么可能，他是不是有神经病哟？”

覃艳不回传呼，可牟小彬的脑子里天天是覃艳的影子，他简直快被单相思折磨成神经病了。牟小彬始终相信命运要靠自己掌握，他决定主动出击！这样，打听到覃艳上班的时间规律后，牟小彬便开始在火锅店门口站岗，可两次都没有等到覃艳的身影。到了第三次，下午4点多钟，由于雅间里还没有客人，覃艳就偷偷地跑到火锅店外去透透气。一出门，她就看到牟小彬站在那里。覃艳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牟小彬冲着她一笑：“我等你两个小时了，下班了一起出去逛逛。”覃艳看到人家等了自己这么久，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平心而论，覃艳觉得牟小彬为人还是不错，于是就答应了他。

当天，两人一起先到公园里走了走，喜欢蹦迪的牟小彬又硬把覃艳拉到迪吧里去。牟小彬是那里的熟客，一进去，大家都争着喊“彬哥”、“牟总”，牟小彬一边打招呼，一边轻松地跳起来，扭腰、送胯、摇头……一招一式却都有板有眼，覃艳笑得直不起腰来。一来二去，两人关系熟了，很快成为很好的朋友。

自信与幽默赢得芳心

不久，覃艳了解到了牟小彬不平凡的身世，竟从他身上看到一种无法形容的伟岸……

牟小彬出生在重庆万州五桥区凉水镇的一户农家。他7岁时，父母才发现儿子身高、体重甚至模样都不再变化，就带着儿子到医院检查。医生发现牟小彬是因为碰撞让脑垂体受损，导致生长激素停止分泌，现有医学也无法解决。不过，牟小彬的智力正常，他上学后读书成绩一直不错。

1995年，牟小彬考入万州广播电视大学修经济管理专业。由于家境贫寒，牟小彬完全靠卖报纸完成学业。毕业后，牟小彬到一家房地产公司搞策划，由于脑袋灵光，他为公司出了不少好点子，每月均可得到一笔可观的“分红”。2001年，牟小彬干脆向朋友借钱开了一间酒吧，由于他搞了不少“花样”来吸引顾客，第一个月就赚了1万多元。不久，牟小彬狠狠心，把酒吧抵押给银行贷款，又办了一家托运公司。接着，牟小彬又和别人合伙在重庆沙坪坝开了一家建筑、广告方案设计与制作工作室，他任总经理。工作室里有不少大学生，一提起牟总，大家无不佩服！

命运给了牟小彬一副糟糕的牌，而他却能凭着自己的意志和智慧打出这么漂亮的牌局！覃艳不由得对这个小男人感到深深的敬佩了。

其实，牟小彬的优点远远不仅在于事业上。他为人幽默，经常冷不丁地说一句话，就逗得覃艳哈哈大笑。覃艳觉得他很风趣，有时也主动给牟小彬打电话，并亲热地叫他“彬彬”。平时，两人一起出门，牟小彬总要“婆婆妈妈”地叮嘱覃艳多穿点衣服。覃艳自幼就失去了母亲，在外面打工饱尝冷暖，牟小彬的关怀让她很感动。每次和牟小彬约会回来，覃艳总是想，要是牟小彬高一点，那该有多好啊！

漂亮的覃艳当然是很多男孩追求的对象。可自从和牟小彬交朋友后，她觉得这些男孩都似乎缺少一些什么东西，相反，牟小彬却多了一分历经磨难的自信，一分饱含沧桑的灿烂！覃艳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她瞒不过自己，原来她心里已经喜欢上了牟小彬。但是，一想到世俗的眼光、家庭的阻力，覃艳就觉得很害怕。

不久，覃艳在溜冰场上认识了一位男孩。他没有工作，长得很帅，没事儿就约她出去玩。覃艳见小伙子年纪轻轻，却无所事事，心里就有些反感，便不大搭理他。男孩以为自己功夫不到家，于是更加殷勤了。一天，男孩又来了，覃艳心头很烦，便撒谎道：“我今天答应要和男朋友一起出去，以后你别来找我了。”男孩不相信，问覃艳的男朋友是谁。覃艳想了想，便说：“是牟小彬，我和他都谈了好久了。”男孩哈哈大笑起来：“牟小彬？！他那么矮，你会和他谈朋友？”覃艳看不惯他对牟小彬轻蔑的态度，生气道：“人家矮，但是人家有志气，有本事。你倒是长得高高大大的，可惜好手好脚的不做事！”男孩恼羞成怒，冷笑道：“你少说这些，你不是看中了他的钱，会和他谈朋友？”覃艳气得流下了眼泪，半天才说道：“随便你们怎么说，我就是喜欢他，又怎么了？”

话冲出口，覃艳觉得几个月来困扰在自己心里的难题已经解开了，是啊，只要自己是真心喜欢牟小彬，那就随便别人怎么去说好了。

覃艳解开了“心结”，嘴里却没有说出来，牟小彬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变化。以前，他总是非常明显地“暗示”想和覃艳交男女朋友，覃艳总是找话题岔开，或者装作听不懂。而现在，牟小彬再来“暗示”，她总是笑而不答。

2001年圣诞节，牟小彬和覃艳到公园里玩。两人坐在长椅上，看着打扮入时的年轻人欢笑着从他们身边走过，一对对热恋的情侣在这个热闹的冬夜里深情拥吻……牟小彬大胆地拉着覃艳的手，认真地对她说：“艳，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一定会一生一世照顾你的！”覃艳没有回避，轻轻点了点头。璀璨的灯光下，覃艳显得那样的圣洁美丽，牟小彬感到一切停止了，他真想将自己内心的喜悦告诉每一个人，但他幽默地对覃艳说：“像我这样英俊潇洒，你肯定会答应的！”覃艳“扑哧”一笑：“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的男朋友！”

曲线攻势，拜见准岳母不失风度

得知牟小彬“抱”得美人归后，大家都对他表示祝福。这时，牟小彬坚决不让覃艳在火锅店上班了，当着大家的面宣称：“我有责任照顾我的女人！”覃艳听了这话觉得很甜蜜，可她坚决不肯靠牟小彬来“养”自己。想来想去，牟小彬决定把覃艳安排在自己的酒吧里帮忙，这样两人见面也方便。覃艳答应了男友的要求，不过，这个倔强的女孩却提出了条件：像其他员工一样，包吃包住，每个月给500元工资。牟小彬觉得这样太“剥削”女友了，但覃艳一再坚持，他没办法也只有“妥协”了。

然而，如何给家里交代谈朋友的事，一直是覃艳的一块心病。自从母亲去世后，泼辣能干的二婶见覃艳可怜，二话没说就把侄女领过来抚养，对她像亲生女儿一般。二婶自己还有一个女儿，比覃艳小几岁，还在读书，两人就像亲姐妹一样。认识牟小彬后，覃艳把他们之间的一点一滴告诉了小妹，小妹对这个能干的准姐夫也很好奇。放寒假后，小妹就迫不及待地赶来，想先来“考察考察”。见面之前，覃艳对小妹反复叮嘱，要她尊重小彬，绝对不能嘲笑他的身高。小妹听了姐姐的唠叨，不由得开玩笑道：“我都知道了，还没嫁过去就这样帮人家说话呢，以后更不得了！”

其实，除了覃艳外，牟小彬对见这个“小姨子”也很紧张！当天，他穿上定做的西装，专程到车站接妹妹。小妹见“姐夫”人虽然不高，说话却很幽默，心里不由得对他产生了几分好感。牟小彬第二天就有生意上的事要到重庆去，小妹也想跟着一起去看看。牟小彬当即表示：“没问题，你们姐妹俩一起去！”从万州到重庆有6个多小时的车程，上车之前半个小时，牟小彬就把晕车药塞进覃艳的嘴里，又给她端来了开水。路上，有一段路况很不好，覃艳还有些头晕，牟小彬让覃艳把头靠在他怀里，又讲笑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小妹见牟小彬这样爱护姐姐，当即给他打了80分！

回到万州后，小妹给覃艳出主意，先去试探试探妈妈。于是，覃艳给二婶打电话，先讲了牟小彬的情况，然后试探性地问二婶“像牟小彬这样的人会不会有人真心喜欢”。二婶听说还有这样的“小大人”也很好奇，想了想，回答道：“像他这么矮的人能够创出一番事业，自然有他了不起的地方。他可能找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姑娘吧！”听二婶这么说，覃艳心里就开始打鼓了。

在取得“准岳母”认同的关键时刻，牟小彬显示了他的魅力。他找到覃艳二婶的电话号码，开门见山地喊了声“二婶”，然后，牟小彬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番，还让长辈们放心，保证“一生一世照顾好覃艳”。二婶被牟小彬给搞蒙了，立即打电话问覃艳究竟是怎么回事。覃艳只得硬着头皮承认了两人的关系，还说道：“我和小彬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希望你们能够支持。”二婶决定亲自出马来“考察”。覃艳很担心，牟小彬却自信地说：“放心吧，我一定让二婶也给我打个80分。”

这次，牟小彬改变了策略，他先让司机和覃艳到车站去接二婶，覃艳和司机一路上也不晓得拍了牟小彬多少“马屁”。见到牟小彬时，二婶见他这么矮，心里又犯嘀咕了。可二婶冷眼旁观，发现牟小彬嘴巴又甜，为人处世十分周到，而且牟小彬对覃艳真的很照顾，甚至吃饭时帮她递碗汤还要先吹上一吹！二婶心里挺高兴的，再加上覃艳的坚持，“考察”几天后，她对侄女吩咐说春节把牟小彬带回来吃顿饭吧。

电视求婚，矮哥靓妹情定今生

不过，两人也有尴尬的时候。一次，牟小彬带着覃艳到解放碑逛街。一位中年妇女见牟小彬长得挺乖，忍不住问覃艳：“这娃儿几岁了？”覃艳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只得不理人家往前走。路上，两人很沉默。半天，牟小彬才对覃艳说：“艳，你要是后悔和我谈朋友随时都可以说。”覃艳有些生气，说道：“你说要照顾我一生一世的，是不是想赖账？”牟小彬连忙解释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覃艳这才转怒为喜，说道：“我是完全了解你后才和你谈恋爱的，除非你不爱我了。”

后来，两人又经历这样的事，牟小彬和覃艳心态都很平和。一次，覃艳还回答道：“他是我男友，24岁了！”然后留下目瞪口呆的路人，两人幸福地扬长而去……

2003年情人节，是最让覃艳难以忘怀的日子。当天，牟小彬称有生意上的事要和几位台湾商人谈，于是告诉覃艳说今天就不和她一起过了。由于酒吧里的事多，覃艳也要牟小彬不要“虚情假意”了。

晚上，按照生意场上的惯例，牟小彬应该尽尽地主之谊带着台商去逛逛夜市或者唱唱卡拉OK。可吃完饭后，牟小彬总是觉得今天还没有看到覃艳，心里慌慌的。突然，他觉得只要能换得女友一个笑容，哪怕丢了这单生意也值得！这时，牟小彬只得朝大家拱拱手说：“对不起，我今天必须要去看看我的女朋友！”几个外地的老板听说牟小彬有女朋友，都想见见是啥模样，干脆也不唱歌了，一起坐车赶到了牟小彬开的酒吧里。

这时，覃艳正坐在吧台里发呆。突然，一束火红的玫瑰出现在她眼前。覃艳定睛一看，原来牟小彬已站在自己面前。覃艳惊喜地问道：“你不是说不来的吗？”牟小彬只是回答道：“这是9朵玫瑰，我爱你长长久久！”覃艳接过玫瑰，故意地问：“你说什么，我听不见？”牟小彬突然大声道：“我爱覃艳，我要照顾覃艳一生一世。”酒吧里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覃艳羞得满脸通红。

2003年5月18日，重庆电视台《龙门阵》节目现场，主持人问这个“小朋友”什么时候结婚，牟小彬爽快地答道：“明年！”做完节目后，覃艳“埋怨”男友：“哪个答应你明年结婚的？我还不到婚龄！”牟小彬赔笑道：“那我等你嘛！我这就是当着千万电视观众的面向你求婚呢，你答不答应嘛？”覃艳笑着点了点头。

几天后，牟小彬为覃艳买来一颗硕大的订婚戒指，并宴请亲友举行订婚仪式。当牟小彬将戒指轻轻地戴在女友手指上时，覃艳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时，她内心异常明白，这个男人虽然个子矮小，却是一个能一生一世照顾她的伟丈夫啊！

编辑：詹爱诚 王裕

桂枝汤

没有四肢我还有什么new!

——台湾著名画家谢坤山生命传奇
（《知音·海外版》2003年8月    作者：谢坤山）
谢坤山，16岁时在意外事故中失去了一条腿、两只手臂，后来又失去一只眼睛。但就是这样一个最不幸的人，却勇敢地挑战了生命的极限。他不仅能生活自理，拥有一个漂亮聪慧的妻子和一双机灵可爱的女儿，而且成为一位著名画家。吉尼斯世界记录亚洲见证中心董事长戴胜益先生说：“我见过奇人异事无数，但从未见过这么令人‘震撼与动容’的人，我将把‘全世界最令人尊敬的人’这面奖牌颁给他——创造人类极限的谢坤山。”《我是谢坤山》一书于2002年在台湾一出版立即成为轰动的畅销书，编者特摘编其中部分与读者分享。

在惊悚转变中藉境炼心 应对一切

我1958年生于台东，16岁那年发生意外，误触了高压电。由于伤势过重，为了保全性命，接连两天，我做了双手和右腿的切除手术。来探视的亲友，看到我这副不成人形的模样，毫不避讳地说：“坤山哪！像你这样五体不全，除了等死又能奢望什么？”甚至向父母建议，让我去卖奖券或到街上行乞：“放心啦！去分食，一定有得分啦，养自己不成问题啦！”

这样的揶揄有如轰鸣的雷声令人震耳难耐！

没有尊严地活，我绝对不要！我绝不向现实妥协！然而，缺手断脚的我面对如此残缺的身体，在那时只有不断暗暗地自问：未来的日子，我到底还能做什么？半年后，我从医院回家疗伤。

我的生活一切都倚赖妈妈及家人。每日三餐，妈妈总是先喂饱我再去吃冰冷的饭菜。我心想，若是别人的母亲在喂她的孩子吃饭时，一定充满欢愉与期待，因为她的孩子会长大；但我的母亲不管再如何地喂我，我的手和脚却永远都不可能再长出来。

我不想让母亲这么绝望，这么累。我省悟到自己不能老是假设自己是个有手的正常人，从那时起，我把“手”舍弃了，我要用心来应对一切。

我苦思设计了一套可以自己进食的用具。那是一个螺旋状的中空铁环……每当我举着“坤山牌”汤匙和妈妈共同享用热腾腾的饭菜时，兴奋之情真是难以言喻！那口饭好香、好香！我终于又可以自己吃饭了！

妈妈看我能这样做了，哭了，又笑了，我也开心起来。可我依然是个重残的人。一个邻居看到我，竟像发现新大陆般嚷着：“哇！你们家坤山的本钱真足喔！只要到夜市一蹲或庙口一躺，前面再摆个碗公，一定会有不错的收入。”但这样的收入，没有尊严，没有人格。我坚定地告诉自己：“那不是我要的！”

一天，看着妹妹拿着笔写功课，我想：难道我这辈子再也不能把它拿起来了吗？我还有嘴啊！嘴巴不只是用来吃饭、说话，还能咬住笔写字！我马上试着咬着笔写“谢坤山”三个字，结果东倒西歪；而含在牙齿与舌头之间的笔，就好像是松了螺丝的虎头钳，怎么也钳不牢那支圆滚滑溜的笔，口水止不住地濡湿了整张纸。

从此，我终日练习口含着笔写字。渐渐地，从散乱不整到各就其位，从歪歪斜斜到端端正正，从口水如涓滴到自如地含稳笔……我的字练成了！我又亟思突破，是不是也能咬笔画画？

有一天，我无意间从家里破旧的黑白电视上看到介绍卢浮宫收藏的名画，我惊喜地赞叹：“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画！如果有一天，我也能画出这么美的画，就算没有饭吃，我也心甘情愿！”卢浮宫的名画透过小小的电视屏幕，唤醒了我的灵魂，也冉冉地升华了我的眼光和格调。就在那一刻，我立志要当一个画家。

从此一年300天以上，我都咬笔作画，我的嘴总是伤痕累累。平时两三个破口是正常的，严重时有六七个伤口。那一阵阵有如利剑穿心般的刺痛，让我几乎咬不住笔。为了拉长我的视线与画布之间的距离，我请人削去画笔本来的笔杆，然后绑上竹筷子，这样就可以使笔杆容易咬住。画久了，竹筷子就会分岔，当分岔的竹须刮过或刺进嘴里的伤口时，那痛已不是痛，而是在炼狱。但我终究没有松开嘴，或让画笔掉下，反而把笔咬得更紧。我强迫自己忍着疼痛继续作画。因为如果要等伤口痊愈再画，那我岂不是一年要休息300天，那荒废的不只是我的画，更是我在画布里搏斗的人生。

苦心求学 在画布中搏斗的人生

一晃，我蛰居在家已经7年，尽管四周的环境是那么的嘈杂，尽管在我的世界里没有朋友，但在绘画的世界里，我找到一方的宁静与知足，窗前的书桌成了我挥洒心灵的天地。

卢浮宫的画，不断刺激着我想出去学画，那股渴盼拜师习画的心愿像燃烧的火种，日益炽烈。有一天，我凑巧看到电视上在介绍一家专门为残障者成立的习画团体。这个团体免学费还提供膳宿。我决心立即前往，可妈妈一听，眼泪就滚了下来：“你什么都不会做，谁来照顾你呀？”我不假思索地说：“在家里，您的确可以把我照顾得很好，但是您照顾我一年，以后我可能要苦十年。我一定要学会一技之长！现在迈不出去，将来我一定更无法自立……”妈妈最终答应了我。

刚到学校，我就遇到了最大的问题：我无法自己擦屁股，我在浴室里搜寻，突然看到一块洗衣板，便弯下腰，用下巴与残缺的手臂，将洗衣板夹起横放在浴缸上，再找重的东西压着，这样洗衣板就不会移动。接着，我用嘴巴咬来四五张卫生纸，放在洗衣板的其中一角，然后转过身缓缓地蹲下来对准卫生纸处“擦屁股”。哇！五张破四张……就这样反反复复，我学会“擦屁股”了！那一刻，我高兴地对自己说：“谢坤山，你又做到了！”虽然动作迟缓、笨拙，但克服困难后的心情足以令我雀跃许久！

遗憾的是不到一个月，学校就因种种复杂的原因解散、关闭了。于是，我和五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组成了“慢半拍”画室。幸运的是，当台湾中视将我们“慢半拍”向社会作了报道后，得到了各方的关注。我深深地感到，只要自己不放弃自己，生活始终是朝你微笑的。

浅尝情缘感动生命

就在中视的节目播出后不久，一位叫林也真的姑娘结伴一起来“慢半拍”看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抱着一个大西瓜。由于我一向喜欢甜美多汁的西瓜，马上兴奋地嚷着：“哦！思哀哥乌钦！”我这爽朗的一吆喝，竟化解了初次见面的生疏感。言谈中，我乐观的心性超乎她原来的想像，我也觉得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孩。我们聊得很投机，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只是，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来过。

不久，我在非洲回国的画家吴炫三先生的画展上鼓足勇气拜他为师，吴先生答应我去艺专听他的课。

没有想到的是，坚定不仅使自己获得了学画的绝好机会，而且让我在艺专意外地与林也真再次偶遇。原来，林也真正在艺专选修西画。再次见面，我们多了很多共同的话题，成了知己、益友。上帝就像一下子为我打开了两扇门：与也真共同进步的日子真好，而能在吴老师门下学画更是我一生的重要契机。

在艺专学习，调色成了我的大问题。也真想帮我，可我对她说：“我还是自己试试。”于是，我把颜料瓶咬起来放在桌上，然后用我极短的右手臂按住，再用嘴巴转开瓶盖，接着我用下巴和短臂夹住颜料瓶使劲一点一滴地挤出。我用了一个小时才把颜色全部排列在调色盘上。虽然很辛苦、很费时，但很快乐！更快乐的是有也真与我一起分享挑战困难的快乐。

由于我不分昼夜狂热地学画，又引发出另一个生理上的考验。当时我还没有设计出上一号拉开拉链的用具，又不便请同学帮忙，所以每天总是从早上11点出门，到晚上11点憋尿整整12个小时。结果解出来的不是尿，而是血。我好不容易才挤进绘画的殿堂，怎能轻易就被判出局！于是，我再次激发潜能，琢磨出一个可以拉开拉链的特制长钩，从此我就有了得力的“帮手”。每当我秀出这个宝贝时，总是把大家逗得好开心！

初为人父 航向人生幸福的港湾

我和也真的感情与日俱增。我们常常一起外出写生。一次，我们来到北滨，蔚蓝的海水闪耀着熠熠光芒。海平面上，几座大小不一、恰似峰峦般的小岛，完美地呈现着一幅大自然的泼墨山水画。那天，我们把天地之间的美景全挥洒进画布里，一直到火红的落日消失在海平线。迎着习习的晚风，我们相依在公车上。在夜色中，瞥见她露出一丝浅浅的笑颜，我的心盈满幸福的感觉！

突然，有一位先生递给也真一张纸片后，就匆匆地下车了。我们赶紧打开纸片，上面写着：“贝多芬的作品是从困厄的生命历程中凝聚出来的！/谢先生，您是我所见过最健壮的强者！在您的眼神、笑容里，充满自信与希望，映射出理想的所在。感谢上苍，感谢这时间珍贵缘分，您生命中所散发的光辉照亮了我的前程……，一位匆匆过客。”

我和也真都被感动了，这张小小纸片的鼓舞与祝福，不仅为我们那趟写生之旅留下一则感叹号般的记忆，更让我们在此后的日子里，一直细细领会这祝福的真谛。

日子在彼此激荡的相许中，累积着同创相守的信心。可是，我们交往的事却在没有一点预警的惊讶中曝光于台北的街头：也真父亲的朋友看见我们同行于街上，并将事实告知也真的父母。当天晚上，阻力如排山倒海袭击着我们！亲情的压力冲击着也真，让她无力抵抗。后来，吴老师和师母特意为我前往也真家，也还是被她父母拒绝了。

但我和也真却相信我们对不可知的未来有充分的把握。到目前为止，我谢坤山还没有遇到任何困难！于是，就在这股力量的助澜下，我们决定去公证结婚。

我们的婚礼只买了一只价钱不到1000元的戒指；至于另外一只戒指，则早已牢牢套在我心上。也真穿着向我妹妹借来的洋装，腰上缠着一条红色的裙带。那一刻，站在我眼前的也真虽不是披着白纱，却是我今生最美丽的新娘；我们随意买了几朵应景的粉玫瑰——那是我们婚礼中惟一奢侈的排场。当我们站在作为公证的法官前，也真正泛着闪闪的泪光！那一刻，我虽无法用手为她拭去泪珠，但我却挺起坚实的胸膛，决心要为她营造一个洋溢喜乐的人生！我们在法院前的大门口，留下了一张惟一的结婚照。

婚后，我没有在生活上全部依赖也真，一直保持着生活上的自理。幸福的是，成家后的安定激励着我不断创作。不久，我在台北市的百家画廊举办了我生平第一次正式的个展。当画展圆满落幕时，我的事情经由路透社报道引起国际口足画会对我的高度评价，从此画会每个月提供我一笔奖学金。也真的父母也真正接纳了我。

生活安定后，我们很顺利地拥有了爱的结晶。看到她红嫩的小脸蛋，我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痛哭起来！在那一刻，所有生活的苦难都化为迎接新生的喜悦！

我试着做个尽责称职的爸爸，当孩子哭闹时，我就用嘴轻轻咬住小婴儿胸前的衣襟，再缓缓地放在我的怀里，然后用我的右手臂，轻轻托住她柔软的后脑勺，这样女儿便能舒适地沉睡在我的怀里。

当孩子饿的时候，我试着去冲牛奶。我先把奶瓶注入适温的开水，舀进适量的奶粉，然后咬住奶嘴，旋紧奶瓶盖；接着我用右臂托着奶瓶，再把奶瓶夹在右短臂与下巴之间，这样我就可以喂小宝贝吃奶了。我想，这是做一个父亲所必须尽的基本责任，没有手的我，更要尽力去学习。

作画时，我把摇篮放在画架旁，然后在我的脚上系着一条绳子，一面作画，一面拉动摇篮。虽然我没有推动摇篮的手，不过我却有一只拉动摇篮的脚。有时我还会躺在地板上，用脚抬起学步车再轻轻地摇晃，逗乐坐在车上的孩子。就这样，我每天与妻子分享着育儿的责任和喜悦！不久，二女儿也加入到我们这个温馨的家。

当孩子渐渐长大后，我们经常全家一起出外写生。有时女儿也会有模有样地学我架起画架！而每当她们有新奇的发现，一定会飞奔到我身旁，然后叽叽喳喳地抢着要我分享她们的喜乐！当受委屈时，她们也会投进我的怀抱。在那一刻，女儿那股紧紧依偎在怀里的依赖，令我感动。我仿佛有双强而有力的臂膀，正为她们撑起甜蜜的成长天堂。看到女儿能顺利地成长，我深深感恩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编辑：胡征贞

桂枝汤

救命债啊良心债，尴尬汉子奇迹生还心何安

（2003年10月下半月版《知音》    作者：朱金平）
2003年4月，江苏省邳州市岔河镇的机关干部朱金平出版了他的自传《我的求生传奇》。这位白血病患者不屈不挠与命运抗争、与病魔交战的顽强精神激励了许多读者。7月27日，他收到了一封来自北京的电子邮件，这位名叫任汉云的医生的邮件触动了一个埋藏了3年的故事。原来，这位勇敢者的内心一直有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当年，他欠下了医院的巨额治疗费用，与恩重如山的医生不辞而别。几年来，他一直忍受着内心的愧疚与尴尬。应《知音》的邀请，朱金平把这个关于生命和尊严的故事写了出来……

我在爬向新世纪

我叫朱金平，今年32岁，在江苏省邳州岔河镇机关工作；妻子胡敏，今年29岁，是小学教师。我们曾有一个幸福的小家。1999年6月17日，我的头突然晕得厉害。我的体重有179斤，头痛脑热从来没当过一回事，但妻子还是陪我到了乡医院。大夫说，不是中耳炎便是高血压，补过一瓶水也就好了。第二天，我到市里开会，开完会去了市医院，只是想顺便再检查一下，结果出来了：白血病！我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一分钟前，我还是好端端的呀，怎么突然就成了绝症病人了呢？

妻子陪我去了苏州某血液医院。住院的第三天，我就亲眼目睹了同室病友的死去，他的父母哭得死去活来。我跑到旁边的病房里，瑟瑟地抖个不停。

夏季的苏州城几乎没有晴朗的时候，全是阴雨天，就像我们的心情。一天晚上，我和妻子走到病房顶层的大阳台，看着或远或近闪闪烁烁的万家灯火，胡敏已泪水滂沱，而我更是万箭穿心。

第二天一早，胡敏到住院处结了账，我们直奔北京。在治疗白血病比较有名的北京大学附属人民医院和解放军307医院连续挂了6个专家门诊，我们的精神振奋了。专家们的意见几乎是一致的：鉴于我的年龄、病情和体质，应该施行可以根治白血病的骨髓移植手术。在北京大学人民医院，我们见到了任汉云大夫，他是我见过的最沉稳理性的医生。他准确精当的病理分析让我的心平静下来，让我感受到生命中还有如此美丽的希望。我和胡敏决定，就在这里进行手术。

手术费用大约需要30万元。我所在的乡政府给予了巨大支持，一次解决了20万，胡敏所在的学校允许她预支了两年的工资，再加上我们的所有积蓄，我们竟然奇迹般地筹足了手术的费用。接着，弟弟朱金链与我骨髓配型成功，我进入了医院的无菌仓。

我和妻子商量，想给任大夫表示一下心意。胡敏同我商量，决定送给任大夫2000元钱。

第二天早晨，她兴奋地告诉我：“他开始时执意不收，但是我赖着不走，他把信封放到抽屉里了。”

任大夫对我真的很好，手术做的非常成功，我的血型很快由原来的A型转变为弟弟的O型，经染色体检查与基因检查，白血病细胞不复存在，我彻底与白血病告别了！快出仓的时候，胡敏到护士站对了一下账，累计只用掉13万，胡敏说，跟其他各仓的病友比，我们的费用有可能是最少的。

我住进普通病房后，有一天，任大夫把胡敏叫去，把钱退还给了她：“你爱人平安出仓了，这回你总可以放心了吧。你们是农村的，你们能做这个手术是很不容易的，要把钱用在真正有用的地方。”我的鼻子酸了，我和妻子商定，今后在任大夫面前永远不再提钱的事。

1999年11月，我在住院处的余额越来越少了，我向任大夫请求出院。一般移植病人从移植日算至少要过3个月才允许出院，我才住了70天。考虑到我的经济条件，任大夫答应了。但是，危险期并没有过，我不能离开北京。12月5日，我突发严重移植后异体排斥反应，上吐下泻，胃肠道黏膜大片脱落，人很快处于虚脱状态，我不得不再次住院。

1999年12月21日，20世纪就快要结束了，全国上下都在喜迎新世纪。我住在医院里，所有的钱加在一起还剩下1000元，当时一天的药费大约500元。单位说，春节前不可能再给我钱了。家里为了我的病，早已是负债累累，现在已经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夜里，透过窗户看着远处的烟花，我再也睡不着了。1000元钱最多能维持两天，新世纪的钟声越来越近，不知我是否能听得到！我用颤抖的手抓起床边的笔和纸，写了一首“小诗”：有些人跑向新世纪/有些人走向新世纪/有些人在爬向新世纪/爬着的向往走着的/而您，跑着的仍然不满意/朋友啊，其实今天的生活已经多美丽/多么值得好好去珍惜！

第二天早上7点，任大夫来查房，他意外地发现了这首“小诗”。读完它，他擦着眼泪走了出去。上午10点多钟，《北京晚报》的记者张鹏和另一位摄影记者来到了病房。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任大夫给北京的几家媒体打了电话，希望我能得到媒体的帮助。1999年12月23日，《北京晚报》在头版位置用几乎整版的篇幅刊登了我的故事。24日晚，北京电视台的主持人田歌也来了，是《荧屏连着我和你》节目组的。田歌对我说，他们打算到中华慈善总会申请一个捐助账号，然后在节目里开设一条求助热线，力求能给我最大的帮助。

万般无奈尴尬“逃单”

这次北京媒体的宣传使我得到了切实的帮助。我得到的捐款总额是7.1万元，我活了下来！我终于能看到新世纪的曙光了！

排异反应慢慢地得到了控制，我将再次出院。也许以后就很少有机会再见任大夫了，我的心里总觉得很难受。因为上次的经历，我怕再次遭受尴尬，我和胡敏商量，买来一根很细的金项链，直到办理完了出院手续，才装在一个钢笔盒子里交给任大夫，我说：“我想送支钢笔给您作纪念，行吗？”他爽快地收下了。

我和妻赶紧走出医院，正准备叫出租车，不料任大夫还是追了出来：“我们交往这么长时间了，送支笔可以，这个东西我不能要，一定不能要。你省点钱回去，把身体养得白白胖胖的，我就会高兴了。”

不管我怎么解释，他坚持不收，带着遗憾和感动，我们与他挥手告别。

但就在第二次出院的一个半月后，可怕的并发症再次降临，我感染了间质性肺炎，不得不“三进宫”——重新回到北京大学人民医院。

感染间质性肺炎是所有类型的器官移植者都害怕的事情，据报道死亡率在60%以上。这一次，我在鬼门关前晃荡了5个月。5个月里，我挂上了氧气，氧气管几乎一分钟也没有拿下过。我连翻身、说话都成为问题，吃、喝、拉、撒全然不能自理。那段时间里，由于肺泡出现破裂，吸入的气体走入皮下，我的前胸胀得高高的，用手一摁像摁在松软的雪地上，脖子肿得比头还粗，高烧持续不退。病友们和护士们在背地里直摇头。但任大夫却坚定地对我说：“你再坚持一阵，奇迹是人创造的，不会自己发生。”

听着任大夫的话，我哭了，我愿意忍受任何痛苦，因为我非常想活下去。但几次折腾已经花去了50万元，我们已是告贷无门了。

一天，因账户已出现透支，病房把贵重药品都停了。胡敏赶紧找到任大夫，请他帮忙说情，胡敏对任大夫说：“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金平已经坚持快两个月了，他很快就会好的。”

就这么前功尽弃，任大夫也于心不忍，他答应了胡敏的请求。在任大夫的口头担保下，医院在我透支了费用的情况下依然为我继续治疗。

时间一天天过去，费用一天天增长，很快，我的账户上已透支了4.9万元。2000年8月13日，护士站按规定下达了结账的最后通牒。

我岳父再次回家想办法筹钱，我打电话恳求乡长出面把我的工资、胡敏的工资、我弟弟的工资尽可能多地预支出来。他答应了：“我给你预支1万元吧，我在会上提出来，你等消息。”

最后，岳父和妻姐带来了17200元，1万是预支工资，7200元是借来的。

看着这些得来不易的钱，我的心被撕成了碎片。医院的账不还，再要求医院进行治疗是不合理的。想要继续活命，就必须维持用药。我和妻子终于作出了一个令人痛心的决定：逃出医院，回到家乡医院，把治疗延续下去。作出这个决定，我和妻子都非常痛苦：逃跑肯定是不对的，尤其是对不起任大夫，不知道他要为此事承担多大的责任。可是不逃，前面就是死路一条啊!

我们在悄悄地寻找着离开的机会。

8月19日上午，妻子将余下的8200元交到了住院处。还了这8000余元后，我还欠医院5万元。我一直觉得于心不忍，尤其是觉得对不起任大夫，妻子安慰我说：“挣扎和努力是为了生命，这一切上天会看得清楚。”

妻子给任大夫写了一封字迹工整的短信：一年来，金平的情况一波三折，但是您每次都竭尽全力，是您让他一次次死里逃生，活到了今天。您给了我们太多的关心和照顾，我想，您能体会我良心深处的感激。刚才向住院处交了几千元，虽然暂时没有能力结清，请您相信，不论到何日，我一定会带上5万元钱来见您。

请求您体谅我们的无奈，我们真的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我们走了。此致，敬礼！

她又拟了两份还款保证，一份是给护士站的，一份是给住院处的。做这一切的时候，妻子一直流着泪，而我却是心如刀割。

2000年8月20日清晨，我和妻子带着复杂的心情偷偷地溜出了医院，不告而别。

让我修补生命的尊严

也许我真是命不该绝，回到家乡后，我的病竟然奇迹般地好了起来。在当地医院经过3个月的维持治疗，高烧退了，身体一点点地恢复了。一年以后，我行动自如了，直到今天，我的身体再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生命的活力回到了我的身上，但我的良心却无时无刻不在接受着痛苦的诘问。欠着医院的钱，尤其是欠着任大夫的人情，这对于我来说，比死还难过。我不知道任大夫会怎样看我，会不会把我当成个不讲信义的人。我的不辞而别会不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我每天都背着沉重的心理重负，食不甘味，睡不安枕。我深切地知道，有着如此愧疚的生命是没有尊严的。

胡敏也痛苦不堪，有一天，她在梦中惊醒过来后哭了，说：“金平，能带上5万块钱去见任大夫，是我今生今世最大的愿望。”

我决心赚钱还债，我们利用一年半的时间把战胜疾病的经历写成了书，希望将来拿着出书的稿费去见任大夫。2003年4月，我的书《我的求生传奇》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我欣喜若狂，我很快就可以拿到稿费，就可以带着钱去北京还债了。5月1日，我突然收到《北京青年报》的电话，希望能全文连载此书，用我当初的求生意志来鼓励读者抗御“非典”，我同意了。

7月27日中午，我打开电子信箱，突然看到了一个醒目的标题：朱金平，可找到你了！发件人是RenHanyun。我的心怦怦狂跳起来，真会是他吗？

正是任大夫！信的内容是这样的：金平你好！近期读了大作《我的求生传奇》，知道你现在身体恢复得很好，我心里感到很宽慰。你是我治疗的病人中遇到问题最多的病人之一，可以说在你的治疗上我花的心血也是最多的。一直牵挂着你的状况，在书中看到你的邮箱，遂发这封信带去我的问候。请不要紧张，我丝毫没有让你们马上还钱的意思。我知道你们这几年太不容易，能有今天是你们奋斗不息、与命运抗争的结果。钱固然重要，但不是惟一。祝你全家健康！你的主治医生任汉云。

妻子下班回来，我说：“我收到任大夫的邮件了！”她用惊慌的眼光看着我，立刻就凝在那里不动了。她泪水流满了脸颊：“我们真是太对不起任大夫了。”

我想立刻去见任大夫，虽然我暂时还还不上钱，但我一定要向他诉说我们的感激、愧疚、挣扎和努力。我有太多的话要对他说啊！

2003年7月30日，我再次来到人民医院，却惊讶地得知任汉云大夫不在这里了，辗转问了许多人，终于打听到他已调到了北大第一医院。我的心紧紧地缩了起来，任大夫是最好的医生之一，他为什么要调走？是不是因为我的事？我内心的愧疚越来越深，站在大街上，我几乎按捺不住地想要哭出声来，要是任大夫因为我而毁了前途，那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啊!

我急切地赶到北大第一医院，在办公室里，我见到了任大夫，站在他的面前，我只喊了一声“任大夫”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任大夫说：“好小子，你终于出现了！”他一下子抱住了我，我的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任大夫拍着我的肩膀说：“恢复得这么好，我真没想到。”我来不及说我的病情，急不可待地问：“您离开人民医院，是不是跟我欠钱有关系？”

他笑了：“我来这里，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轻轻地放下了。

我们不知不觉谈了两个多小时，我坦诚地对任大夫说：“我出逃是不应该的，可我的心中有愧疚、有感激、有感慨，我高兴的是，毕竟我还好好地活着，每一天都能看到妻子的温柔、儿子的笑脸，我是多么庆幸我还活着。当我走在阳光下，走在雨水中，我多么庆幸我还能感受。不管我正在做着的事情一帆风顺还是有了波折，我是多么庆幸我总是有努力的机会。也许我太自私了，也许我把生命看得太重要了，可是我相信：一个人能活着，便是对那些爱他的人最好的报答。我得到了生命，也付出了尊严，付出了为了生命的诸般努力。我相信我最终得到的要远远大于那些曾经付出的。”

我告诉任大夫，等我拿到了书稿的稿费，就会全部偿还欠医院的钱。任大夫说：“你别说了，你们走后，我的确有些难过，可我早就料到一件事：下半生你们一定会努力的。”我泣不成声：“是的，不管我在哪里，我都会努力不懈。”

往事有时模糊，有时历历在目，但为了生命而逃跑的尴尬过程给我留下的印象却是如此的深刻。那是我生命中最深的一段痛楚，这债一天不还，我的心就一天不安。在逃债的这几年里，我曾想过，有朝一日，我会把这一切都说出来，我要让所有的人都来体会一下我所曾经历的苦痛、艰难、愧疚与尴尬。四年了，感谢《知音》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我说完了，但我会更努力用行动去还清良心所欠的余债，也尽力让我劫难后的生命活得更有意义，更辉煌和安宁！

编辑/王唯 ww@zhiyin.com.cn  秦天 qt@zhiyin.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