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萧铁 于 2020-4-13 15:45 编辑
在先生阐发中医理论的众多具创新性的见解中,最重要的莫过于“桂枝汤治虚人感冒”说,及其后更进一步发展出把虚证作为辨证的重中之重。譬如在2015年出版的《医学真传》的第一章,先生就开宗明义地说道:
我殚精竭虑从医近50年,自觉最重要、最扼要、最能提纲挈领的心得只有一个字─“虚”。
这里想先说明一点:中医治病的理念可高度概括为扶正祛邪,实际上包含内因(正)和外因(邪)两个方面。而《内经》说的“正夺为虚”,是把正[气]和虚这两个概念联系起来,逻辑上实是同一回事,分别只在于正面和负面的表述不同。
桂枝汤治虚人感冒的论述是对传统所谓“解表”理论的一大突破。因为自伤寒以还,千百年来历代医家把桂枝汤这个伤寒第一方的医理,简单解释为通过发汗去解[除]表[邪]。而先生从桂枝的现代药理、《伤寒论》中桂枝汤加减方的使用、以及临床实践等多视角综合研究,论证桂枝汤所对应之证不是单纯的表病,而是虚人表寒证,重点反而是表寒之外的虚!此证恰恰不能如麻黄汤那样去发汗,虽然服桂枝汤(加上啜粥)后会产生微汗,但那却是因为桂枝汤的实质是补虚,是虚人正气获提升后,在自身与外邪斗争中体温升高后致散热机制启动的结果(而不是因为桂枝汤发汗)。
表病在《伤寒论》里称为太阳病,理论上邪在表时应是相对易治的,但仲景在《伤寒论》里用了近一半的条文讲太阳病,何也?先生指出,这是因为大部分太阳病条文讲的是误治以后如何应对。故此,易治实际上成了“容易误治”!而容易误治的根源,看来就在于传统医书主要是传承经验,对医理的解释 ─ 特别是对虚人感冒的处理 ─ 至少是不够准确的,以致有容易产生误解的空间,从而导致误治的结果。太阳病条文占《伤寒论》全部条文近半的事实,间接反映了容易误治的普遍情况;而且这情形直到民国时期仍无大改变。譬如从《论争史》里提到民初时期名医恽铁樵的经历就可见一班。所以,先生将虚人作为辨证的重点,是对传统中医理论千百年来的一次重大澄清和提升,具有里程碑级别的意义。
上世纪末开始,随着国家经济改善,人民生活水平提高,用西医输液法治病深入人心,简单化的结果却是抗生素和激素的滥用,不少人因此从小病被治成大病重病,最后被医院送回家等死。先生的《医学中西结合录》里就记录了许多这样惊心动魄的案例。就如《伤寒论》大量的篇幅不是单纯讲表病的医治,而是针对表病误治后的处理;抗生素和激素的误用滥用,技术上虽然和中药不同,但从维护人体正气的角度看都同属误治,是使虚人正气更衰,最后变成危证。而病家在先生手里迅速转危为安,更是先生对仲景治虚人感冒心法有突破性了解的明证。
其实不仅表病如此,所有的疾病均不能只管祛邪,对虚人尤其如此。因为健康的恢复必始自人体自身正气的恢复,而不单纯是各种致病因素的消除;故对虚人来说,保护和恢复正气甚至比祛邪更重要。读者由此可以看到,先生如何结合中医经典和现代知识,在解决具体实际问题中,通过总结实践经验提升对虚证的认识。
人老了正气就会不同程度地下降,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而随着国家不可避免地步入老龄化阶段,虚人必定会越来越多,因此,先生对虚证的论述,不仅是个学术问题,不仅已找到困扰了中医近两千年感冒误治问题的根源,不仅已对如何应对当前医疗问题作出了贡献,而且已然走在必将发生的问题前面,因而具有深远的战略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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