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十个太阳与十个月亮的渴望

桂枝汤

十个太阳与十个月亮的渴望
网友：葛栋玉
　　新春佳节，串亲访友。

　　走过乡间的一条小巷之际，老伴忽然问我：三个“月”是什么字，四个“日”是什么字呢？这一问，还真把我难住了。只知道两个“月”是朋友的“朋”，三个“日”是晶莹的“晶”，再多一个日月，就说不清楚为何物了。原来，她看到了这样一幅春联：

日昌晶日日照 月朋朤月月耀

　　没想到，在这偏乡僻壤的一个农户门前，竟能看到这样一幅充满雅趣的对联，难得，难得啊。如今，已经很少有人在这上面动脑筋了。

　　听见屋里有人声时，便上前轻轻地叩门。一位中年男子迎了出来，我便说明了想讨教的意思，主人很热情地将我老俩口往里让。恍然间，犹如走进了寺庙的殿堂，焚香后那种粘粘稠稠的气息浓浓地弥漫在小屋里。不用说，他家里是供着佛的。
　　也就在此时，女主人看了我一眼立刻跑出门去了。

　　“您是公安人员吗？”我注意到主人穿一件有点退色的黄上衣，左臂徽标上的“公安”二字还依稀可辨。他笑了笑说，“不是，这衣服是外甥女婿给我的。”寒暄之间，我了解到主人是个小学老师，姓王。他解释说：三个月的“”字，念“奔”；四个月的“朤”字，念“朗”；四个日的“”字，念“溢”。没事的时候，他喜欢研究古文字来消磨时光。瞧这家里虽说杂物乱陈，显得脏兮兮的样子，但古书典籍还真不少。诸如《说文》、《字林》、《虚字说》、《铁云藏龟》什么的，许多我都没有见过。

　　我说，“您对文字有这么深的研究，也可以写几篇文章挣点稿酬贴补家用嘛，您的家境我看也不富裕。”――瞧瞧：别人送的一件旧衣服他还穿在身上啊！

王老师答：“现在呢，谈论风花雪月的书刊很不少，我却总是看不起劲来。倒是很爱看一些富有思想性的杂文和评论。可有些社会问题看不清的时候，感觉迷迷糊糊；一旦看透了的时候，又感觉非常痛苦。现在的腐败现象太严重了。第一，我们没有回天之力，不知道能为社会做点什么；第二，与周围的人们交流起来，又难以沟通。本来是关心国家大事，反而好像我们对党和政府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让别人看成另类人了。倒不如问问乡亲们养了几只羊，几头猪还感觉随和一点！所以，我干脆也就不订报、不买杂志了。再说，我现在的经济承受能力，也不允许乱花钱。”

　　“咱们年纪差不多吧，”我说，“你参加工作怎么也有30年了，每个月的工资，最少还不开一吊钱（1000元）？”

　　“没有，没有！”王老师连连摇头。“有个170的调资，就没给我们涨呀。城区调了，矿区调了，可郊区就是没有调。头头们说，文件上要求的是有条件的地方可以涨工资，咱们没条件呀！你有什么办法？要不现在的人都愿意往城里跑，城市里待遇就是高嘛。我在山沟里钻了30多年了，当年是决心扎根农村，贡献青春的，可究竟给自己落下点什么呢？”
　　我们谈兴渐浓，女主人探头进来看了看又关门退了出去。

　　这位农村的老教师说着，说着，情绪有点激动了！

　　唉――，工资比城市里的低，能按时发也算，还老是拖，老是扣。一年十二个月，月月工资都不一样！修路扣300，治河扣200，学校扩建扣400，绿化植树扣100，扶贫捐款、希望工程隔三岔五更要扣……

　　山高皇帝远。古话真的没说错！这区里的头头们是什么事都敢干，什么钱都敢扣。养老保险，扣；下岗工资，扣；最低生活保障，扣；每个月150的活命钱，他们也敢扣除50只发100……

　　这不，过年了，当官的又扣了我们150的买衣服钱。说是给老师们谋福利呢，商店里卖680的东西150就卖给员工们了。这便宜你不沾还不行。我堵气没有报衣服号码，可办公室硬给我报了大号180的。你看看，肥成这个样子，我能穿吗？反正衣服是你的了，你爱穿不穿谁管你？反正衣服钱是工资里扣了，你爱咋样就咋样谁管你？真是扣钱没商量啊……

　　王老师讲的这些情况，我倒是也深有体会。女儿已经念完初中了，读小学时买的整盒整盒的铅笔、橡皮还没有用完呢。学校里不知什么时候，也成了推销商品的好地方！

　　我们谈得热烈激昂，女主人又探头进来，又关门退了出去。但这一次引起了我的注意。“她是个有精神病的人，”王老师神色黯然地解释着，“她害怕见生人，每回家里来了客人，她总是要躲出去！”

　　刹那间，我坐不住了。数九寒天下大雪的季节，叫一个精神病人一直徘徊在屋子外面，这叫什么事啊！――见我站起身来，主人又把我强按到床头，“再坐会儿，再坐会儿。”

　　也许是高山流水遇知音吧，今日碰上个能说话的人，王老师自然想多聊几句。文人们的这点毛病，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唉――，你可不要笑话我找了个有精神病的做老婆。在这山沟里能找个女人已经是很不容易了。《朝阳沟》里，那个栓保是又讲董存瑞抛头颅，又讲刘胡兰洒热血的革命大道理，才将城里的银环骗到乡下做了他媳妇的。那还是在戏里呀！真实的情况是：别说城市里的女子，就是农村的姑娘们，有几个是愿意找修地球的农民呢？

　　王老师讲的这些情况，我也能理解。老伴的故乡有个村子叫苏家岭，先前是四个自然村组成一个行政村，现在有一个自然村已经迁得没有人了。其他的三个自然村中，有一个村子眼下也迁得只剩下九个人了。村姑们一个不剩全飞了，小伙子也跑得差不多了。村里的赵会计说，他今年48岁了，可在村里还是最年轻的人。

　　“你有孩子吗？”我忽然向王老师问道，可他还没有回答，眼里已浸满了泪水。“有，是个儿子。高中没考上，就到矾石场采石挣钱去了。结果让石头把腿砸成了三截，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我这辈子还找了个精神病人做老婆，他这一辈子，恐怕，恐怕连个精神病也找不下了……”

　　说到这里，王老师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我心里估算了一下，采一吨矾石8块钱，一年最多时能采五六千块钱。他儿子仅仅干了三个月，就是说只以一千多块钱的价格，就将自己一生的幸福贱卖了啊！

　　“哼！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我就不信苦日子熬不到头。”王老师抬起头来非常激动地说，“我今年特意写了一副春联贴在门口：日昌晶日日照，月朋朤月月耀。但愿这十个太阳与十个月亮的光芒，能有一点照耀到我这破屋子里来！”

　　“不对呀，你这是十二个太阳与十二个月亮。”我老伴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后面那两个日月是重复的，不算也行的。”王老师接着回答。

　　猛然间，唐末诗人聂夷中的《伤田家》自我嘴里脱口冲出――

　　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
　　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

　　王老师和着我的吟诵之声，俩人同时背出了后面四句诗――

　　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
　　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

　　啊！时代不同了，可企盼光明的心，古今中外却是相同的。

　　我对王老师讲：“你读报不多，看杂志也少，当然也就不上网了。现在网友们把胡锦涛主席称为‘胡哥’，将温家宝总理叫做‘温哥’，这是多么亲切的称呼呀！相信我们的第四代领导人，一定能将国家治理好的。你这十个太阳与十个月亮的光芒，也一定会来温暖你的心的！”

　　“可不嘛，这对联刚贴出三天，已经招来一个好朋友呀！”王老师抹去脸上的泪水，将我送出了屋外。

　　重新上路之际，我的步态都有点踉踉跄跄了，幸好有老伴相互搀扶着。“这王老师好可怜呀。”我与她说话时，见没有回答，便瞅老伴的脸，这时才发现她的脸上也是涕泪涟涟的。

　　打乡下回城之后，这位农村老教师满眼泪光的面容，一直在我眼前挥之不去。好像不写写他，胸间就憋闷的出不来气啊！

　　行文至此：好希望他那十个太阳与十个月亮的渴望能早日实现！！

来源：人民网 （责任编辑：夏爱平）